金海恼了,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尽管他从小到大怕赵小禹,但为了母亲的尊严,他还是握紧了拳头。
他完全把赵小禹这句话视作是对母亲的侮辱,这和小时候被村里的娃娃骂“x你妈”完全是不同的。
他怒视着赵小禹,他发誓,只要赵小禹敢继续这个话题,他就一拳打过去。
对,就照着那张恬不知耻的脸,照着那张信口开河的烂嘴,打得他满地找牙!
赵小禹大概也觉得,和弟弟讨论母亲的“性问题”,有点离经叛道,所以他没敢看金海,目视前方。
“咱们是不是也该给妈妈找个老伴儿了。”他换了一种说法。
金海的拳头到底没敢打过去,他原谅了自己的懦弱,因为赵小禹补充的这句话,让问题的性质变了,由“性欲”变成了“爱情”。
但他兀自恼怒着。
赵小禹见他半天没说话,便转头看他,便看到了他脸上的恼怒。
“你咋了?”赵小禹问。
“别再跟我说这个无聊的问题!”金海冷冷地说。
“咋无聊了?”赵小禹也不高兴了,“你左一个右一个地找女人,妈妈为了咱们辛苦了半辈子,我想给他找个老伴儿就无聊了?”
“她要老伴干什么?”
“那你要女人干什么?”
“那能一样吗?”
“那咋不一样?”
“她现在又没老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就算到了那一天,我会照顾他的,不用你!”金海赌气地说。
“你啊你!”赵小禹伸出食指,凭空指了指,“那我养活你一辈子,你也不许找老婆,行不行?刚才你还说,那事比吃饭喝水都重要,还夸唐太宗开明,怎么轮到妈妈这里,一切就不同了?”
“你真不孝,居然这样谈论妈妈。”金海哽咽了,眼眶里泛出泪花。
“这样谈论怎么了?”既然撕开了脸面,赵小禹也就无所顾忌了,“你有需要,妈妈也有需要,她也是人,真正的孝顺,不是把娘老子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而是把他们当成真正的人,要满足他们真正的需要!孝顺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也不是让自己安心的,是让父母开心的;不是要给你想给的,而是要给他们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妈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啊,但你既然说,那事那么重要,我想妈妈应该也想要吧。”赵小禹本不想讨论长辈的性问题,但觉得谈到性,也许金海最能理解,“你刚才把那事描绘得那么美好,放在妈妈身上,怎么就龌龊了?不应该更美好吗?”
“她都五十多了!”金海带着哭腔喊道,他觉得这个话题太大逆不道了。
“你刚才不是说的,五十坐地……”赵小禹没有说下去,那后面几个字确实太难听了,“就因为她五十多了,咱们才更得抓紧,以前咱们年龄小,不懂成年人的苦,现在咱们成年了,就该让妈妈好好享受享受……不不不,我说的享受,不是指那个,我说的是多方面的。再说,咱们都不在她跟前,她身边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吧?头疼脑热,总得有个端药递水的人吧?”
金海没再争辩,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趴在前面的台子上。
赵小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着金海的脖颈,柔声安慰道:“金海,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本来你和妈妈过得挺好的,先后有那么多的外人加入进来,让你反而成了一个外人,我很理解你。但是,哥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外人,真的,你想想,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哥是不是都站在你前面?哥不是装模作样,哥是真的亲你呢!”
金海不哭了,坐直了身体,把赵小禹的手扒拉开,擦了擦眼泪。
“其实你仔细想想,一切就都想通了。”赵小禹没介意金海的冷漠,“我爷爷,是我的爷爷,我爸爸是我的爸爸,好像和你没关系,但是小蛇,是我爸的亲闺女,又是你的亲妹妹,你看看,这不都能联系上吗?怎么就是外人了?”
停顿了一下,又说:“要说外人,那就是老胡和芳芳了,但是这两个人,你能把他们当成外人吗?老胡多好啊,一个人给咱们家盖起那么大一套院子,现在又办起了养猪场。芳芳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多年,就像个丫鬟似的。”
“嗯,芳芳是挺好的。”金海现在也很满意这个女学生,一到周末或假期,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和胡芳芳在一起。
赵小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把另一个重要人物引了出来。
“假如,我是说假如,老胡如果和妈妈结了婚,咱们这一家子,就成了真正的一家子了,你又多了一个妹妹,多好……”
金海的脸色在不断变化着,这时他打断了赵小禹的话:“是不是老胡和你说了什么?”
“嗯。”赵小禹点点头,“老胡一直喜欢妈妈,在他没瘫痪之前就喜欢了,现在他好了,跟我说,他有这个意思,我也想促成这件事。”
“唉,又得惹村里人笑话。”金海嘟囔了一句。
“明媒正娶,光明正大,有什么可笑话的?”赵小禹说,“你想想,咱们平时不在家,家里只有老胡和妈妈,你说这干柴烈火的,要是发生点什么事,那才会惹人笑话呢。”
“我妈不是那种人!”金海涨红了脸吼道。
“对对对,妈妈肯定不是那种人。”赵小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这种事,和是不是那种人没有关系,感情上来不由人,你想想,假如你整天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住在一个院子里,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大门一锁,长夜漫漫,你能保证不对她动心思?李晓霞不就是个例子吗?你能说她是个淫娃荡妇吗?事实上,她把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你。”
说起这个来,金海自觉理亏,但他还是不想认输:“我妈是不会喜欢老胡的。”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你也未必知道。”赵小禹说,“你没觉得,自从老胡站起来以后,妈妈就爱打扮了吗?”
金海愣住了,母亲确实是爱打扮了,但他从未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