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潇染和墨瑾尘选择在宫宴前一日回京,墨流带着双盼来接他们时,也带来了叶清湄的死讯。
“怎么这么突然?”唐潇染有些惊讶,自从抓了淑景以后,她就没听过叶清湄的消息了,本以为她脱离了香料的控制情况会慢慢变好,没想到却是如此下场。
双盼在马车上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又道:“现在只怕叶清沄要恨上温萧晚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难免会迁怒于人,放在她身上,若是陈妈妈因为唐潇染的几句话自杀了,纵使知道唐潇染说的是实话,可她也难免会怨怪唐潇染的。
唐潇染没说话,只是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栎溪:“你怎么看?”
“啊?”突然被点到名的栎溪有些没反应过来。
唐潇染点头:“既然跟着我们出来了,这些事情早晚是要面对的。三一还小,槿淮又是个不正经的,你是个聪慧的人,多学些东西对你日后也有好处。”
栎溪想了想:“我觉得那个温萧晚应该是明白叶清湄的意思的,不然也不会帮着劝她妹妹回去了不是吗?可要说妹妹一点私心没有,我也是不信的,若是真的担心姐姐,就不会听别人三言两语而抛下姐姐不管了。”
听完栎溪的想法,唐潇染有些满意。当初一见面她就喜欢这个丫头,要是能从槿淮那里拐过来岂不是更好?要不再找点东西骗骗槿淮,把这丫头骗过来算了。
双盼也听明白栎溪的意思了,恍然大悟:“温萧晚是觉得与其叶清湄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让她自己选择。而叶清沄呢,她也是想摆脱一个疯子姐姐的,可是她又舍不得姐妹之情,既想让她死,却又狠不下心,温萧晚这样反而是助她一臂之力。”
“没有人会想一直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唐潇染缓缓开口,“尤其是一直想寻死,还通敌叛国臭名昭着的拖油瓶。说到底,叶清沄还是太优柔寡断了,不然她就该自己了结,而不是叫温萧晚做这个恶人了。”
“哦对了姑娘,昨晚叶清沄将她姐姐的尸体收起来后,奴婢自作主张,给了她几两银子替她姐姐收尸,想着她毕竟还要帮我们做事,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袖手旁观。”
“嗯,你做得好。”唐潇染没什么意见,“以后我不在时,你就是说话的人,要学会自己拿主意。”
得到唐潇染肯定的双盼内心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脸上带了笑容:“是,奴婢明白。”
当马车驶入京城时,分成了两批。即将分开时,墨瑾尘掀开帘子,对另一辆马车上的唐潇染道:“明天你别害怕,我会护着你的。”
唐潇染浅浅笑着:“论打架,咱俩究竟是谁别害怕。”
说着又看向另一旁的槿淮:“槿淮先生,你家栎溪就先给我了。”
三一探出脑袋:“唐姐姐怎么不带我走?”
见到可爱的三一,唐潇染脸上的笑容才真实了些:“小三一,男女授受不亲,明天我们再见吧。”
槿淮举起扇子,在三一头上敲了一下:“这才多久就吃里扒外了?不许走,跟着你主子我。”
三一捂着脑袋,悻悻地缩回了头。
其余几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批人就此分道扬镳。
临近青楼时,就见温萧晚几人等在芳阁楼门口等着。
双盼先下了马车,先扶了唐潇染下来,接着又扶了走在后面的栎溪。
“唐姐姐。”温萧晚连忙走上前,多日不见的思念让她忍不住有些哽咽,“回来就好,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唐潇染握着温萧晚的手,只觉得她瘦了许多,心里不免有些动容:“让你费心了。”
叶清沄站在不远处,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处还带着些红血丝。见唐潇染朝自己看来,她冲唐潇染行礼:“姐姐昨日去世,我不好穿得太喜庆,还请唐姑娘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呢。”唐潇染安慰道,“你失了至亲,伤心是正常的。今日双盼给你置办葬礼的银子可还够?不够的话我再让人拿点给你。她护着你长大,就算是花魁这个身份见不得人,葬礼也该办得体面些。”
叶清沄笑笑,抹去流下的眼泪:“多谢唐姑娘,双盼姑娘给的银子足够了,我姐姐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外面风大,姑娘们进去聊吧。”
双盼在一旁道。
几人这才进了芳阁楼。
叶清沄回到楼里,便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回了叶清湄之前的房间休息。
温萧晚几人便在温萧晚的房里坐下歇息了。
“想必你在回来的路上也听说叶清湄的事了。”
温萧晚给唐潇染倒了杯水,眉宇间带了些忧愁,“怪我那日话说得太狠,我本不是这个意思的,只是想叫她振作一些,谁知道……是这个结果。”
唐潇染喝了杯水润润嗓子:“我听说了,没事,错不在你。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想问题的方式也不同,她觉得不拖累叶清沄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去死,我们也无法改变什么。要是每个人的命运都由得别人左右,那就不叫命运了。”
温萧晚绞着帕子,轻咬下唇:“我只怕她对我心生怨言,坏了你的事。”
“她不会的。”唐潇染又喝了一口水。
见她一副笃定的样子,温萧晚还有些疑虑的话就没再说出口。
她相信唐潇染。
明天就是参加宫宴的日子了,唐潇染还要跟其他青楼的花魁一起准备宫宴的献舞,将栎溪留下跟她们说她和墨瑾尘的打算,便匆匆去准备练舞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夏妈妈和陈妈妈就来了温萧晚的房间。见房里没有唐潇染的人影,两位妈妈都懊悔不已,恨自己来晚了,接着又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两人都赏了对方一个白眼,又分开了。
夜晚来临。
墨九跪在唐潇染面前,郑重地给唐潇染磕了三个响头:“自姑娘救下属下的性命后,姑娘就是属下第二个主子,墨九愿一生保护姑娘,生死相随,绝不背叛!”
唐潇染让他行完礼后才将墨九扶起来:“行了,我救你的性命可不是让你来给我磕头的。今夜有大事要你帮忙,我要你将这些楼里的姑娘和温萧晚一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一旦动乱发生,你要护住她们的安全,尤其是温萧晚和双盼,她们的性命,我就交在你手里了。”
“是!”
漆黑的房间里,叶清沄细细抚摸着叶清湄房里的一切,往昔两人嬉笑打闹的场景仿佛在她眼前浮现,最后她躺在了叶清湄的床上,轻轻抚着枕头上的纹路,喃喃道:“姐姐,我绝不会放过害你的人,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第二天……
唐潇染穿上准备好的舞服,双盼仔细地给她梳着发髻。
“姑娘,到了宫里一切都要小心,切不可大意。”双盼给唐潇染抹着发油,“楼里的姑娘都已经妥善安置好了,姑娘放心。”
唐潇染“嗯”了一声:“我跟墨瑾尘说过了,会将墨流和墨九分给你们,护你们安全。你们在宫外也要小心,待事情一定,你最好是第一个出现在我眼前的人。”
双盼笑了起来:“姑娘你煽情的话也不说得好听些,放心吧,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出现在姑娘面前。”
刚挽好基础的发式,叶清沄就端着首饰匣子来了。她站在门口,伸手敲门:“唐姑娘,夏妈妈托人给你送了些往日参加宫宴用到的首饰,说拿来借鉴一番,我正好顺路,就顺手替她给你送来了。”
双盼笑着接过匣子:“多谢叶姑娘了。叶姑娘先随便坐坐,奴婢手上还有发油,稍等给您倒些茶水来。”
“不用客气了双盼。”叶清沄婉拒道,“你还是快些给唐姑娘梳好妆吧,否则一会儿迟了其他几位花魁心里该不乐意了。”
双盼将首饰匣子放在唐潇染面前打开,让她选一些自己中意的首饰,接着继续给唐潇染梳着发髻。
唐潇染挑选着匣子里的首饰,有些纠结选银白色的还是绛紫色的流苏簪子时,一只素白的手从她手里挑出了银白色的簪子,接着叶清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觉得还是这个颜色更衬姐姐一些。”
唐潇染看着镜中映出的叶清沄的脸,笑道:“那就听叶姑娘的。”
“姐姐,我昨晚想了一夜,不如我跟着双盼她们吧。我学毒的本事不高,恐怕搞不定景国那些身经百战的奸细,留在外面都是些武功不高的,我也能帮的上些忙。”
双盼听着她这番话,一个不留神扯到了唐潇染的头发。
叶清沄看了双盼一眼,转头与镜中的唐潇染对视上:“姐姐,让我留在外面吧。”
“你既有了打算,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唐潇染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反而还冲叶清沄微笑。
像是达成了目的,叶清沄草草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唐潇染的房间。双盼确认叶清沄走后,有些紧张地问唐潇染:“方才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的对温姑娘起了杀心吧?”
“她不是傻子,更何况有墨流和墨九保护你们,不必太担心。”
等上好妆,双盼服侍好唐潇染穿上衣裳,墨九从窗口翻进,单膝跪地道:“主子让我来告诉唐姑娘一声,之前您去寻找的那几个皇赏已经派人护送回来了,现在保存在主子府上,还请唐姑娘放心。”
唐潇染点头,从空间里掏出一把匕首,借着扶墨九起来的功夫塞进了他手中,轻声道:“替我盯住叶清沄,将这把匕首给温萧晚,若有不妥,格杀勿论。”
墨九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握紧了匕首,消失不见了。
出了芳阁楼,门口有接应的马车送各个花魁姑娘进宫。唐姑娘蒙着面纱,进车厢前冲双盼点点头,示意她安心,接着一矮身进了车厢。
墨流跟在双盼身边,看着唐潇染的马车越走越远,对双盼道:“我们该走了,不然来不及准备了。”
双盼恋恋不舍地看了马车最后一眼,转身跟着墨流走了。
……
这次的宫宴设置在立冬的节气,大虞对冬天这个季节最为崇拜,因为下雪时一片洁净,令人觉得神圣不可冒犯,因此每年的立冬时节宫里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宴,用以庆祝冬季的来临。
华灯初上,京城内灯火辉煌,琉璃瓦下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宫阙。宴会尚未开始,宫女太监们已经在忙碌地布置着场地,丝竹管弦也在一旁摆放好,喜庆的曲子在弹奏的官人手中流出。等各部官员和外臣使者都落座后,皇上也随之出席,先是说了些客套话,接着便开始传菜了。
歌舞不止有唐潇染这一批,按照以往的顺序,唐潇染她们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因此在候场的地方,唐潇染能借机打量着大殿上的情况。
墨瑾尘今天倒是穿得不错,身着一身紫色锦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倒是与在山崖下跳水砍柴的形象相差悬殊。
唐潇染看着他,这才感受到墨瑾尘与她之间的差距。在山崖下她与他都是普通人,就算是皇子,在那种地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槿淮也不会因为他的这层身份对他另眼相看,因此他们几人在山崖下没有身份的束缚,过得很是自在。而今,他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是皇帝的宠儿,是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军。而她,现在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如卑微的蝼蚁般看着外面的富丽堂皇,等候的期间甚至没有斗篷可以披上挡风,她们只能围在一起抱团取暖。
算了,唐潇染回过神,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管事嬷嬷,哈了口冷气强撑着身子走到嬷嬷身边:“嬷嬷,想必今日宫宴您也累了,这是请您喝茶的钱,不多,还请您笑纳。”
说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些碎银来。
这个荷包还是双盼有先见之明,想着打点的地方肯定不少,好说歹说才让唐潇染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