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诘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又重重磕了一下。
“不管林府蒙冤当年的真相如何,先帝爷从未有过要林大人性命的念头,还望娘娘切莫为此记恨皇室,也千万不要再与圣上别扭下去了。”
建元帝看得通透,李皓宇下旨废黜林卿予,不过是碍于骄傲与脸面,可那旨意一下,最后回不了头的,只有自己的傻儿子。
“林家太公与太祖一道打下了江山,你兄长惊才绝艳,自小出入宫闱,被先帝爷视若半子。”
可爱之深,期望之殷切,反而引发了后来的悲剧。
罗诘也不顾卿予拉他起来,继续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世人皆知,先帝最宠的皇子是六王爷。可那只是因为世人无知。”
“先帝心里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乃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先皇心里最疼的儿子,乃当今圣上。”
大皇子?
卿予记得,她嫁入东宫后,也随李皓宇一道祭祀过这位他未曾蒙面的早夭的兄长。
史官记载,这位大皇子,幼时就极为聪慧,仁孝,却在六岁时不幸早夭。有传言,他被丽妃所谋害。而皇帝包庇丽妃,皇后为此才与皇帝决裂。
“为何今日内相会提及大皇子?\"
卿予按住不断起伏的胸口,勉强平复下情绪。今日一切往事与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不管是如何的惊心动魄,血腥残酷,她都必须受得住。
这样也好,离开皇宫之前,知悉一切,就更无牵挂。
罗诘又说,“太子妃可知,圣上的生辰是哪一年?正是大皇子薨后半年,太后娘娘诞下圣上。”
卿予记得,每次到了那位早夭的皇子的祭辰,太后何其悲伤,每每哭得快晕厥过去。那几日,李皓宇也不由得跟着悬心,甚至会侍奉母后良久才会回到东宫。
“圣上出世,先帝爷好不开怀,大赦天下,为圣上封王建府。先帝爷说,要把江山给大皇子,要把一生快活肆意给圣上。”
“娘娘呀,你都不知道圣上小时候有多调皮,老臣的胡子被他剪过,取烛火烧过,哎,老臣还驮着他,从紫宸殿爬到太皇太后的宫里呢。”
罗诘思及往事,声音又渐渐低沉,“从大皇子没了那一日,先帝爷就下了决心,要将这江山社稷交予圣上。”
“奈何他少年时候,就是个不堪重用的纨绔。所以先帝用我林府为琢玉之器,磨刀之石,去为自己和天下打造下一代承继之君。”
卿予愤愤然质问,“我林家何其无辜,要成为这对父子博弈间的一环?”
“娘娘误会了。先帝说,为磨砺新君,就算最后被圣上憎恨误解一生,他亦无悔也。而圣上那么疼爱娘娘,先帝断然不会戕害林府,让你们夫妻生出嫌隙!”
罗诘辩白道。
一切筹谋,都为了天下与帝王的私心,要把江山交给最疼爱与引以为傲的儿子。
“我今日来,不为了听先帝对圣上的爱子之情。若罗内相想说,不若我命人请圣上前来!”
卿予觉着累了,抬脚做出要走的姿势,罗诘忙跪行两步,拦住她。
“林大人实则为国捐躯,为家国赴死,他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呀!”
”先帝爷临终有悔,满是遗憾!“
罗诘悲怆的一声低吼,这声音从他沧桑的喉咙里传出来,似乎已经要了他十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