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虽然在人间断了传承,但从未在修士眼前消失。
很多人都在研究符文,包括仙道之人、儒门修士、大德高僧,甚至魔宗的人都在研究。可惜每个人都只见过一鳞半爪,别说将其研究透彻了,连入门机会都找不到。
胡芸儿以前做“鬼”,跟别的鬼不一样。
别的鬼不敢靠近有修为的人,因为有修为的人阳气盛,很容易让鬼受到伤害。
胡芸儿掌握了吞吐月华的方法,能够汲取阴气补充阴魂,所以她能去很多地方,也敢靠近修士,只要没有防护性的法阵,她都能飘进去瞧瞧。
因此之故,她见识过别人绞尽脑汁研究符文的情景,读过几卷猜测性的书籍手稿。
比如说那位姓“宁”的书生,每天背着书篓四处走动,说什么“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他的书篓里就有一本关于符文的书,书页泛黄,快被他翻烂了。
胡芸儿跟着他走了一个月,才将书篓里的书读完。
那本关于符文的书,书名叫《九符密录》,她只能看懂前面的一部分,后面内容很难理解。
书中说,天下有九书,分别是龙章、凤文、天书、地书、人书、鬼书、夏书、内书和外书,这些所谓的“书”,其实都是“符”,包括龙章神符,凤文仙符,天符,地符,人符,鬼符,夏符,内符和外符。比如说《三坟五典》,最早的版本就是用“符文”写成的,后来经过转化,变成凡人能看的文字,于是成了“人书”。
因此后世的人常说,符文是天下最大的奥秘!乃是各门各派修炼的本源!
胡芸儿曾经在一位金丹老祖遗弃的洞府里,看到石壁上雕刻的符文和功法,按照金丹老祖的遗言,仙家修炼提升功力的关键,乃是在骨骼、内脏和金丹上篆刻符文!而所谓的金丹九品,区别在于上面的符文结构,符文越复杂,金丹等级越高。
另外,胡芸儿还见过一个老树妖,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白天是一株占地数十亩的老树,晚上则变成老婆婆。
老树妖想捉拿胡芸儿,但胡芸儿不是普通的鬼,想捉她不太容易。
胡芸儿只被捉住一次,看见老树妖手下有几个女鬼,每天晚上都要画皮,但她们画得很吃力,画一晚上也画不成。
胡芸儿说:“我会画,可以帮你们。”
于是老树妖放开了她。
自那以后,胡芸儿晚上离得远远的,让老树妖找不着她。
有一次大白天,她趁着老树妖睡觉,悄悄返回来,看见大树底下有一个古墓,古墓中有残缺的玉板,上面刻着“鬼书阴符”四个字,还有很多奇怪的符文。
胡芸儿记住了一些符文,自那以后,她能在体表凝聚阴符,有了阴符可以储存阴气,因此她的阴魂越来越强,日久天长,渐渐接近于鬼仙。
鬼仙也是鬼,但跟活人差不多,能在阳光下行走,还有各种异能,可以操纵人的生死。
她做鬼的时候没害过人,刚开始想报仇没能力,后来有了点儿异能,然而很多仇人都死了。剩下的仇人功力太高,要么有护法高手,要么有法器庇护,她想杀也杀不了。
她现在重新活一遍,该报的仇,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她现在功力不足,不想给家里招来祸患,祖父虽然是名闻天下的鸿儒,但还不是儒门宗师,缺乏杀伐实力,因此她只能暂且隐忍,积蓄实力。
秋去冬来。天气越来越凉。
胡芸儿穿了夹袄,坐在书桌前,摊开祖父的手稿,看了一阵子,只觉得头晕脑胀,没有什么收获。
她让丫鬟雪雁取来宣纸,细细的磨好墨。
磨完墨之后,雪雁就出去了。
胡芸儿从脑海里调出青玉狼毫笔,画了一幅《寒梅傲雪图》,不知不觉,将书稿第一页的符文画在顶上,仿佛空中漂浮的流云一般。
画完之后,她发现一种奇异的景象,画上浮起一层白雾,刚开始若有若无,渐渐的越来越浓,丝丝缕缕的雾气从窗外飘进来,笼罩在梅花之上,花朵好像活过来一样,其中有一朵原本是花蕾,此时竟然有微微绽放之意。
“我画的这幅画,竟然入了灵境?”见此情景,她心里被震撼了!
灵境可不得了!
这世上,能入道境的画师就已经不多了!能入灵境的画师,就像凤毛麟角一样稀罕。
连她的祖父胡人杰都达不到这一步。
接下来,胡芸儿的心里又有很多疑惑:“奇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符文,为何在祖父的手稿上没有雾气?而被我画在画上却能引来雾气呢?难不成是因为灵笔的缘故?”
她看着手里的青玉狼毫笔,心想:“这支笔究竟是哪儿来的?它有哪些奇特的经历?”
她觉得,这只笔虽然来自于祖父,但它经历了劫难,先被折断,后被火烧,在烧灼的过程中,汲取了许多古画和书籍的灵气和道韵,完成了从凡笔到灵笔的突破。
如果原先就是灵笔的话,祖父也不舍得将它折断。
“世上的笔千千万,为何只有这支笔,最终能成为灵笔呢?这里面肯定有缘故。”但她不知道是何缘故。
“除了灵笔之外,最好能有灵墨。我用的墨,虽说是上等的松墨,但它没有灵气。灵墨很稀罕,即便是太庙里的大儒,也只能偶尔得到一块。”
等了一会儿,胡芸儿准备将画收起来。
这样的画,没法拿去卖,最起码现在不行,否则会引起轰动,甚至惊动王公大臣。
这时候,她听见丫鬟来报。
“小姐,三爷来了。”
“赶紧请进来。”胡芸儿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见胡三春从外面走进来。
胡三春笑道:“大小姐,你上次托付我的那幅画,卖出了高价。有人出三千两银子,将它买走了。”说着话,他递过来几张银票。
胡芸儿道:“是吗?还真卖出去了?”
“那幅画获得很高的评价。有人猜测,它可能是画圣顾道子的遗作。顾道子画风多变,死去百余年了,还经常有他的画作问世。”
“我知道顾道子,他的名画,可以卖上万两银子。”
“是啊,大小姐拿出来的那幅画,如果不署名,别人以为是顾道子的遗作,还能卖得更多呢,但你署名‘幽栖居士’,这个名号太新鲜,所以只卖三千两。”
“也算不错了。”
胡三春交代完了,转身要走。
胡芸儿道:“三爷,我想问你一件事。我爷爷用的青玉笔,是从哪里订制的?”
胡三春道:“不是订制的,而是跟那些石碑一起,从滁州大墓里出土的。总共出土了三只笔,笔杆都是青玉,笔尖不一样,一根狼毫,一根羊毫,还有一根是兔毫。”
“狼毫是哪种狼的毛?”
“黄鼠狼。生长百年,开了灵智,能吞吐灵气而化妖,人称‘黄大仙’。”
“请问三爷,哪儿能买到灵墨?”
“大小姐,灵墨很珍贵,需要先找到灵树,用灵树的树枝来烧炭制墨。而灵树只能生长在有灵脉的地方。苍兰国很少有那样的地方。青羊山有三百亩灵田,种植了灵草和灵谷,但是并没有灵树,因为树占地太大。”
胡芸儿道:“原来是这样。市面上偶尔有灵墨卖,又是怎么回事?”
胡三春道:“我知道有一家灵墨斋,经常会有灵墨出售。灵墨斋的主人是临沧侯,他的封地比邻沧渊大峡谷,大峡谷里有一些灵木。但那儿很危险,即便是武道宗师,也不敢下到谷底。”
“明白了。多谢三爷。”
胡三春离去之后,胡芸儿叫上两个丫鬟出门。
她们去了上京最繁华的街市“长平街”。
长平街从东到西,贯穿整个京城,但真正繁华的只有中间一段。
胡家在这里有两家店铺,一家卖青羊山的茶叶,另一家卖基础丹药,主要是补气丹。
补气丹是武修常用的丹药,胡家乃是儒修,常养浩然正气,为了保证真气的纯正,胡人杰平日里不准家人吞服丹药。但青羊山那三百亩灵田大部分种植了灵草,得到的灵草总要找个出路,所以便请了炼丹师,炼成丹药拿来出售。
胡芸儿以前遵从祖父的教导,从来不怎么关注丹药,也没来过这家店铺。她问了老管家,才知道店铺的位置。
她走进店里瞧了瞧,发现除了补气丹之外,还有补血丹、练筋丸、壮骨丸等,都是武士和低阶武师常用的丹药,但是价格不菲,比粮食、布匹之类更赚钱。
店里的伙计不认识她。
胡芸儿也没说自己是谁,开口问了补气丹的价格,得知要十两银子一颗,便拿出百两银票买了十颗。
然后她出了店门,正想去“灵墨斋”,忽然被斜刺里出现的罗振玉拦住了。
罗振玉穿着宝蓝底鸦青色万宝相花刻丝锦袍,腰间系着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乍一看,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几分高贵。
他做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说道:“胡小姐,别来无恙。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胡芸儿冷眼看着他,问:“你道什么歉?”
罗振玉道:“前次在上林苑,我初见小姐,便惊为天人,心生倾慕,难以自拔,所以才厚颜说自己是救人者,惹得小姐不开心。回去之后,我痛定思痛,后悔不已。没想到今日,又碰到你,于是过来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情不自禁,一时糊涂。”
他当众说这番话,内里有两层目的,一则烈女怕缠郎,经过一番胡搅蛮缠,或许能抱得美人归,二则即便抱不得美人,多纠缠几次,也能坏了对方名声,这是他跟胡贞儿商量好的计策。
胡贞儿答应他,只要他多纠缠几次,就帮他找武举笔试题录。
苍兰国的武人,若想出人头地,除了自身家族的支持以外,最好是考武举,成为皇室的爪牙,虽然说武举主要看武力高低,但笔试也占了一定分数。
罗振玉乃是庶出,从家里拿不到足够的资源,只能想别的出路。
胡贞儿说,家族藏书楼里收藏了历代武举的笔试题,拿这个做诱饵,让罗振玉去纠缠胡芸儿。
听了罗振玉厚颜无耻的一番话,胡芸儿被恶心到了。
前世罗振玉娶她进门,前两年对她不闻不问,后来等胡人杰被关押之后,脸色一变,开始虐待她,将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起这段血海深仇,她的心里就在滴血。
“罗公子,请让开,我跟你不熟。”
“我与小姐一见钟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辗转悱恻,彻夜难眠,我正想请人去府上提亲呢。”
“滚开!你的话恶心死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芸儿心想:“前世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没这么让人讨厌,现在这么快暴露了本来面目!”
罗振玉长相英俊,出身侯府,颇有迷惑性,前世一上来拿捏住胡芸儿,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就让她嫁过去。这一世,他假冒救人者被当众揭穿,直接揭开虚伪的面目,将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
罗振玉脸皮厚,拦着不让走。
胡贞儿就算有功夫,也不能在大街动手。这跟先前在上林苑不同,那时候她可以打堂妹耳光,此时若跟罗振玉动手,有理也说不清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真个动手,不如直接将人杀了,也好过不痛不痒打两下,那不成了打情骂俏?
这时候,她心里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忘记让胡山泉和胡青松跟着了。”
丫鬟徐如萍倒是站在前面,但她功力太弱,还没到武师境界,无法推开罗振玉。
正在此时,胡贞儿看见祖明澈和他的二哥祖明伦,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
“好巧啊!祖先生,祖公子,你们也出来逛街?”
祖明澈的左臂还没有恢复,功力卡在武士巅峰,未能进阶武师,他的年龄也比罗振玉小几岁,不是罗振玉的对手。
祖明伦四肢健全,乃是五阶武师,比罗振玉厉害多了。他往那儿一站,双眼俾倪过去,就像两只利剑,逼得罗振玉不敢对视。
“还不滚吗?罗家怎么出了你这种混蛋?竟然在天子脚下,京城大街上,公然拦着内阁首辅家的贵女?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以为身为武修,就可以得罪文官家眷?不怕别人去朝堂参令尊一本?”
罗振玉嘴角抽了抽:“怎么又碰到你们?碰到你们准没好事。今天算我倒霉。”他倒不怕父亲罗半城知晓,因为罗半城很少入朝堂,作为宗师级别的人物,将主要精力放在提升功力上,哪有那么多心思管别人的议论?
祖明伦见他还不走,上前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大腿外侧。
这一脚没怎么用力,羞辱的成分居多。
罗振玉被踢了一脚,甚至趔趄了一下,然后龇着牙,拍屁股走了。
祖明澈冲胡芸儿微笑,道:“上次蒙小姐赠送一条鱼,祖父吃了很是欢喜,让我给你带来一点小礼物。”
他把背着的小包裹递过来,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带了一方古砚台,还有几块墨锭。”
胡芸儿口角含笑,问:“什么样的墨锭?”
祖明澈笑道:“我不太懂,小姐回去研磨,试试好不好用。”
“谢谢,我正想去灵墨斋购买呢。”
“灵墨斋?”祖明伦心想:“我就是从那儿买的,特意买了价格最贵的,说是什么稀有灵墨。”
胡芸儿将包裹交给丫鬟徐如萍背着,道:“祖公子,过几日便是下元节,你若得空闲,可以去上林苑的东边,清溪河边等着,最迟午时,我会去垂钓。”
祖明澈面露喜色,心想:“这姑娘是聪明人,我还没说出口,她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他口中说道:“为何选在下元节那一天?”
胡芸儿道:“那是一个好日子,以后我告诉你原因。”此时街上人太多,不好跟青年男子说太多。
于是祖明澈和祖明伦告辞,胡芸儿也没继续逛街,径直带着丫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