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儿这么冷,我就不出门了,你自己能应付得过来吧,我给你说的话记住了没?”毛苗冒着严寒准备出门去上班,枢暨不是很放心她,打着哈欠眼都睁不开了嘴也不忘反反复复地叮嘱她。
天一天比一天冷,枢暨一天比一天睡得久,看他瞌睡得不行的那样子,作息规律就像是进入冬眠期的动物们,只知道松鼠会冬眠,没听说过老鼠也有冬眠期,难不成他的本体其实是一只松鼠。
“嗯嗯嗯。”毛苗一如既往地闭眼没看他,背过身穿鞋,穿好就出门,“你不出去的话我就不给你留钥匙了,泡面我放在橱柜里,开水你也会烧,你饿了自己弄来吃。我出门啦,拜拜。”
“拜拜。”
毛苗出门走了,枢暨一个人在房子里。
东边儿走走西边儿看看,鸟笼大点儿的房子转个圈就走完了,枢暨并没有要对房屋进行仔细研究的意思,想着曹植七步能成诗,灵感走着走着就涌现,他也多走走,值不成哪一步就想出一个实现毛苗愿望的周全办法。
人家曹植那些人都是胸有成竹,走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像枢暨这种肚里没货、胸无半点墨的神走也白走,灵感全无、无所事事的他躺回睡觉的沙发里,闭上眼,脑子转个不停,想的全是关于遇见毛苗以来的所有事。
替她完成愿望的计划做了一个又一个,不过都是白费力气,因为他还不知道怎么定义毛苗的愿望,怎样才算实现了它。
想七想八的计划了半天,一不留神就到了中午,来人间养成的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吃饭的生物钟到点准时通过肚子咕叽咕叽发出响声来提醒他该进食了。
“吃饭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神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饿得慌啊,饿得慌,十娘给你溜肥肠啊,溜肥肠。’”哟呵,歌还给他唱上了一曲儿,几十年人间没白待,打发时间的日子《武林外传》没少看吧。
枢暨一路懒洋洋地哼着曲儿,顶着一双惺忪睡眼走到厨房,只知道泡面在橱柜,具体哪一个橱柜不知道,上上下下翻了好几个橱柜才翻出两袋毛苗留好的某师傅鲜虾鱼板面。
泡面才小气吧啦的给两袋,给神仙上供的口粮还抠抠搜搜的,不知道多上供一点,毛苗这个初次给神仙上供的人不上道哟。
毛苗可不认为自己是在给神仙上供,而是收留一个蹭吃蹭住的人,还无偿的给他提供了一日三餐,哪里抠搜了,地主家的余粮也不多,打工人辛辛苦苦打工,挣得三瓜两枣都还不够毛苗一个人丰衣足食,多负担一个人的口粮很不容易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可不得省着吃。
烧水,开袋,泡面,一气呵成,熟练的泡好面,没有手机,也没看时钟的习惯,枢暨使用最原始的口头数秒计时,1、2、3、5、6、7、8……300五分钟到,熟了,开盖吃面。
吸溜吸溜地大口吃面,清汤寡水的面美中不足,“要是再来一根火腿肠(最好是鸡肉味的淀粉肠)泡在里面就更加好了。”
吃泡面不配上泡面搭档缺少食物的灵魂,食之索然无味,就像是吃薯条少了番茄酱,吃汉堡少了可乐,吃酸嘢不放甘梅粉一样没有灵魂、食之无味。
两袋面下肚有了五六分饱,吃面的意犹未尽,吃出感慨颇多。
面也吃了,睡觉也睡够了,没其他事干,屋子里一个人待着除了无聊还是无聊,没有睡意在家越坐越坐不住的枢暨打算再去毛苗他们公司一探究竟。
一个瞬移来到毛苗办公室,能随心所欲的使用神力就是方便,等毛苗的事儿结束后上神对枢暨的惩罚也就结束,重回天庭再做什么也不用像在人间的时候那样束手束脚。
现在正是园区的集体午休时间,运行的机器和人都在休息整个园区很安静,他们办公室里只有毛苗一个人,其他几个人都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休息。
毛苗没在宿舍住是因为她家离公司近,她本人也不太喜欢和很多人住在一起的集体的宿舍生活,所以不想住在公司的宿舍。
午休不想回家就只好待在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午休时间的办公室,是毛苗工作一天中一个人独享的‘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光。
她腹部以上的身体趴在黑色办公桌上,两条手臂在桌上像小学生上课一样叠放整齐,脸埋进叠放的手臂里,散落的头发和手臂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她的脸,扎个单髻高马尾的饱满圆头后脑勺朝外,肩胛骨和背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似乎睡觉睡得正香呢。
睡得酣畅淋漓对外界毫不设防。
枢暨靠近,再靠近,对着毛苗耳朵的最近距离处,大吼一声,声波攻击,“啊!”威震四方,攻击耳膜,直达耳心。
声音震得酣睡中的毛苗心跳都漏了几拍,一股从空中一掉而落的失重感凭空出现,慌得不行,心脏骤紧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攒住跳得飞快,血液循环被迫加速,加速频率过快拼命上涌大脑充血,从睡梦中惊醒,身体用力过猛从椅子摔下来,摔到地上,狼狈的毛苗是顾左顾不上右,看了上忘了看下,根本没看到害她摔跤的始作俑者,“谁,是谁!是谁敢戏弄你姑奶奶我,出来,自己给我滚出来!”
“哈哈哈哈……”枢暨笑疯了,恶作剧得逞,满足感爆棚,“你真是笨的可以,居然会吓得从椅子摔下来,简直能够获封一个‘最愚蠢人类’的奖项,你要不要这么会逗乐大众,再给你颁一个‘最佳喜剧人’的奖,哈哈哈哈……”
“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个所以然出来,毛苗气死了,枢暨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
枢暨只顾着自己笑得开心快乐,根本不管毛苗的死活,毛苗忍着身体的疼痛行动艰难地一只手抓扶着桌腿,另一只手的手指紧抠着桌面借力吊起身体从地上起来。
屁股瓣感觉摔得四分五裂,疼到骨头缝里,没法坐椅子,背倚着墙,手撑着桌靠边站着,头转了个方向,一只耳朵半个后脑勺侧向对方,眼睛虽没看枢暨,毛苗的手指却不偏不倚、准确无误的指准他的脸破口大骂,“幼稚,亏你还是个神,我们人都不带是你这损样儿!”
枢暨笑得更厉害了,“骂人都不敢看骂的对象,怕我啊?嗯?”
说一个字朝毛苗走一步,步步逼近,说完一整句话的过程逼得毛苗退无可退,已经缩成一团双手抱膝的瑟缩在桌子下的缝隙里。
走到面前的枢暨弯腰俯视脚下弱小无助且可怜的毛苗,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毛苗被包围在其中。
被阴影笼罩的毛苗止不住地发抖,抖得腿发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摇摇欲坠,牙齿下死劲儿地咬住已经泛白的嘴唇,咬得太重唇齿都痛,痛也不松口,一松口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恐惧便会破土而出,一拥而上的占据所剩无几的理智。
“你到底在怕什么?”枢暨的身体越蹲越低,低到与毛苗面对面的程度,眼睛看着她的苍白如纸的脸。
感受到枢暨看过来的目光,眼珠慌乱转动,紧闭的眼睑不安的翕动,声音细不可闻地弱弱说一句,“怕你。”
看毛苗的表现确实是在怕他,但他想不通自己有什可怕的,为什么毛苗会害怕,怕得像是老鼠见了猫,兔子见了鹰,鱼见了鹈鹕……怕得像是见了天敌。
毛苗又不是老鼠,枢暨他也不是猫,有什么好怕的?说起来也该是作为鼠的枢暨怕猫才对,毛苗一个人类有什么好怕的,枢暨一点也想不通。
盯着她的脸,试图找出一个答案来。
盯了一分钟没从毛苗的脸上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反而是他蹲得脚发麻。
人一直在,还没走,毛苗蹲不住了,脚麻的厉害,软得没力的腿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摔疼了,害怕都给忘了,心中只有怒气,“我都回答你了,你怎么还不走开,快走开!”
“为什么?”看毛苗确实难受,枢暨远离几步,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
“你是老鼠!”枢暨远离几步,毛苗终于从桌下站起来,趁他不备拖着残躯挪到另一个远离他的角落里的桌子躲着。
老鼠有什么好怕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老鼠在人类社会算是食物链的最低端,毛苗一个人居然会怕一只鼠,枢暨觉得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你怕老鼠,为什么?”
“我就是怕,一直都怕,从小到大都怕,很怕很怕非常怕,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知道了说不定我就可以不怕了……”
“不怕了我就不会因为担心它不知道会突然从哪里跳出来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
不会看见它转头就跑,控制不住情绪地尖叫。
不会因为它放弃喜欢的东西。
不会……”
毛苗说了很多,如果她不怕老鼠会怎样怎样的憧憬。
听毛苗说了那么多,枢暨找到之前关于毛苗和他相处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举动的答案了,比如她莫名其妙的尖叫,总是不看他闭着眼等等。
答案就是——毛苗怕老鼠。当然也怕同为生肖鼠的他。
不怕老鼠对毛苗有数不尽的好处,听得枢暨都为之动容。
枢暨决定帮助毛苗克服恐惧,“我帮你……”刚说三个字话就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是毛苗,“天呐!”大叫一声,顾不得害怕了,一下子从桌子下起身站起,没能如愿的站起来,桌子发出咚的一声响,头与桌子来了个短暂的亲密接触,贴近的双方都受到巨大的伤害,付出惨痛的代价。
毛苗头顶撞出个硕大的包,摸不得碰不得,疼得嗷嗷叫。
桌子差点被掀翻,桌面的小东西们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不小心一点,看吧,又受伤了。”枢暨觉得毛苗着实是有点惨,他和毛苗见面才三天,见过她不少衰样,倒霉催的孩子运气确实背。
躺在地上不是个事,枢暨把她扶起来,“你有啥着急的事要办吗?”
虽然害怕枢暨,被扶起来的毛苗也没忘该有的礼貌,口头感谢,心里感激枢暨的出手相助。
感谢过后转过身立马坐回座位,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个不停,手指在按键上飞舞,手速与职业电竞队训练有素的电竞队员有得一拼。
枢暨看到毛苗脑袋都起了大包了,疼得咧嘴都还能全心投入工作,感叹道:“真热爱工作。身体的伤残也磨灭不了你工作的热情。”
“谁?你说我?”枢暨的感叹毛苗只想笑,神怎么会明白作为人的艰辛,“我不是热爱工作,是不得不工作。”
敲键盘的手没离开过,一直在忙碌,“你以为我不想休息吗,是不能休息。我这个回的客服消息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回复,超时了没回复等着我的就是扣钱,少回一条扣十块,中午休息的时候是消息最多的,两三百条同时来,几百条加在一起没回,我的工资也快扣完了。”
当代社畜的苦,“没资格休息。”
枢暨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最好什么都不说。
安静站在一旁看着毛苗工作。
午休的时光很是短暂,毛苗消息还没回完就结束了,办公室的四个人也要从宿舍来办公室了。
他们一来办公室意味着毛苗又要死脑细胞的和他们斗智斗勇。
“毛苗,你一会儿出去收拾今天的无头件,收拾好了拍照上传,然后帮着江幻打包破损件。”田疆一来人还站在门外就开始给毛苗安排各种各样的工作,好像是毛苗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儿干的人一样。
“这不是许节立的工作吗?他自己的工作不干我来帮他干?那他的那份工资是不是由我来领?”回消息的手还是没有停,说的一字一句都完美卡在键盘敲击的声响节奏里。
“许节立下午请假了,你们是彼此的替换岗,你不在他做你的工作,他不在你当然要做他的工作。”人进来了,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江幻和谢娟。
江幻没什么表情,走进来之后就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低头忙工作。
谢娟的表情可就丰富多彩了,幸灾乐祸少不了,常用的趾高气扬更是虽迟但到,川剧变脸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
三个人依次进来后,毛苗让枢暨帮忙看了看门外,确定了许节立确实请假没来,那就意味着毛苗说什么也推不掉,必须按田疆安排的来做了。
即使田疆是在有意的刁难自己,此刻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去做多出来的工作。
苦逼的社畜,做的都是身不由己的事。
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天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