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从心起,战端为之开。
当夜,辛元甫回到榆林城,还没来得及答谢那两位救他的“大侠”,就立马被上司赵骋叫了过去。
赵骋是一员老将,如今身兼广阳与河朔两军指挥使之职。平定河套之后,广阳军一部留在了河套,而另一部则奉命前来榆林,招募和训练新建河朔军。
榆林城内的一座简易帅府里,辛元甫双膝跪地,耷拉着脑袋,正在听着赵骋的训斥。
“辛元甫,你此次出击,遭遇埋伏,致使二十三名士兵阵亡,十八个受伤,你可知罪?”赵骋抖着花白的胡子厉声问道。
“我……”
“你该自称卑职!”
“是!卑职知罪!”辛元甫带着不满道。
“说说,你知什么罪?”赵骋看来并不想轻易放过他。
“卑职……卑职战败了……”
“那你为何会战败?”
“卑职……”辛元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骋重重哼了一声,指着辛元甫:“一开始,你扑了个空,就应该派出斥候出去查探!可你居然躺在了那里睡大觉,此疏忽之罪!”
辛元甫头又低了一点。
“之后,你回城的路上,遭遇埋伏,人家自高坡冲下,你本该拉开距离,保持阵势,伺机撤退或者反击。可你,却不顾一切迎了上去,致使阵型散乱,各自为战,此轻敌之罪!”
“是,卑职会好好反省……”辛元甫说了一句。
“反省?”赵骋冷哼了一句。
“将军,卑职知错了,卑职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辛元甫保证道。
“还有下次?”赵骋冷笑一声,“你有下次,可你手下那二十三名士兵的命已经没有下次了!”
辛元甫又低下了头去,无言反驳了。
“来人!”赵骋朝着堂外喊了一声。
两个壮硕的军士立马出现在了门口:“将军!”
赵骋指着辛元甫:“把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即日起,贬为伍长!”
“是!”
辛元甫大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级校尉居然就这么没了?因为一次战败就贬为了伍长?还重打三十军棍?
不,他不服!
“赵将军,卑职在陕北挨过刀,卑职在榆林流过血,你不能这么对卑职!”辛元甫大吼了起来。
“功过不相抵,拖出去!”赵骋手一挥,再也懒得看辛元甫了。
辛元甫就这么被打了三十军棍,最后还是被人抬回自己营中的。
回到了营中后,辛元甫发现那两位“大侠”此刻居然就坐在他帐中,似乎在等他。
“两位大侠……实在抱歉……”辛元甫忍着屁股上的痛说了一句。
那康朝跟阳阙连忙从军士手里接过辛元甫,将他安放在一处简陋的榻上,等安顿下来后,康朝道:“将军为何被打的这么惨?”
辛元甫叹了口气:“折损了二十多个兄弟,吃了败仗,自然得吃军棍了。”
“那将军也曾英勇杀敌,寡不敌众致败,这也能怪到将军头上?”阳阙来了一句。
“败了就是败了……辛某无话可说……”辛元甫趴在榻上苦笑道。
“呵,将军的顶头上司可真是严厉啊……”康朝来了一句。
“军纪不严,如何治军……”辛元甫喃喃了一句,似乎心中有委屈一般。
正当两人要开口时,营门口传来了声音:“两位大侠,我们赵将军请二位相见!”
两人齐齐一愣,而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似乎不太想去。
“二位去吧,赵将军不会亏待二位的。”辛元甫来了一句。
“行,我们先去,待会再来陪将军!”康朝说了一句,随后招呼阳阙就走。
两人出了辛元甫的营房,很快便去了赵骋的帅堂里……
辛元甫不知道的是,这两人进了帅堂之后,就被赵骋请到了他私人的书房里,还关起了门。
“赵将军!”
“赵将军!”
两人见到赵骋,当即拱手躬身,尊敬无比。而赵骋也拱手道:“两位前来之事,前日董帅已经发来书信告知,榆林一带贫苦的很,两位请多担待。”
“赵将军说哪里话,我等奉董帅之命前来,自然不会怕苦怕难,赵将军有话尽管吩咐。”康朝道。
赵骋点点头道:“这辛元甫,素来心怀不满,他本身一无所长,志大才疏。他来军中,我都看出他并非诚心来投……但是,他在这陕北两月,我却并未发现他与不相干之人来往……”
“许是他还未找到机会吧?”阳阙道。
赵骋看向了两人:“两位已经跟他交谈过一番,不知二位可曾看出了什么端倪?”
康朝道:“他的确心有不满,但是却并未说过悖逆之话。”
“那就劳烦二位好生观察了。”
“那赵将军,给我们安排什么差事呢?”阳阙问道。
“你们想要什么差事?”赵骋反问道。
康朝想了想:“我二人,不便待军营里,我们会找个由头,住到城外去。”
“城外?二位是想?”赵骋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放心。
“赵将军勿忧,我二人也必须装作心怀不满之人才行,故而不能待在您这里,我们住到城外,与军队拉开距离。这样一来,辛元甫日后再受委屈,就会来找我二人诉说,而日久之下,他的心思也自然就明了了。”阳阙解释道。
赵骋点了点头,这样也行,说得过去。
很快,两人就返回了辛元甫的营房,前来跟辛元甫告别。
“二位这就要走了吗?”辛元甫有些不舍。
“当然,我二人是闲云野鹤,虽然那赵将军极力挽留,可我们却看不上他。”康朝带着不屑道。
“赵老将军还是不错的……”辛元甫勉强说了一句。
“哼!那赵将军架子可真大,我是看不下去了,这军中我可不会待。”阳阙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这让辛元甫内心顿时起了一丝涟漪。
“阳兄,那你们要去哪里?辛某以后可还能见到二位?”辛元甫有些急了。
康朝道:“我二人前来此处,乃是寻找曾经失散在此的亲人的,我们会暂时住在榆林城外的古柳坡,辛兄以后若有空,可以来找我们一叙。”
阳阙也道:“我们大概会住上个把月。”
“那行,有空我便去古柳坡找二位!”辛元甫连忙道。
“行,那我们告辞了!”
“告辞!”
康朝阳阙朝趴在榻上的辛元甫一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辛元甫望着那两人的背影,满是不舍,这么久了,他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等到那两人离去,辛元甫再度想起了谢天,是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谢天还不派人来找他呢?而他,又如何才能取得伊宁的信任,爬到北镇军的中枢去呢?
他决定忍,也只能忍!
可有的人已经忍不了了。
谢天就忍不了。
六月二十九日夜,京城。
谢天再一次进了宫,来到了皇帝面前。这一次他没有下跪,反而站直了身体,因为这宫里,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圣上,您准备的如何了?咱们何时能发大军剿灭伊宁董昭?”谢天直白的朝皇帝问道。
皇帝看着谢天那冷厉的神色,皱起了眉:“谢爱卿,朕已经下诏催税,调兵了,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
谢天大为不满,大声道:“圣上,再过一段时间的话,那伊宁若是伤好了呢?”
皇帝更不满:“谢爱卿如今武功盖世,难不成还怕了她不成?”
谢天短暂的愣了一下:“圣上,他们可不止伊宁一个绝世高手,还有很多虚境,化境高手!可我们身边已经没多少高手了!”
“那谢爱卿,你说,怎么办?朕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皇帝吼了起来。
“先命禁军攻下紫荆关!明日便发兵!”谢天回答道。
“明日?这么快?”皇帝吃了一惊。
“不错,圣上若等大军集合,短则半月,多则数月,那时候,北镇军早已恢复士气,伊宁也早就伤好了!那时再战,恐怕难以攻克,陷入困境……”谢天分析道。
“若是打不下呢?这北镇军的战力比禁军还要强吧?”皇帝问道。
“不打怎么知道呢?此时不练兵,更待何时?”谢天大声道。
皇帝抿了抿唇,抬头又对上谢天那冷厉的眼神,他似乎已经没选择了。
“那就,依卿所言……”皇帝点下了头。
“请圣上将张纶派给臣,臣让他当这个先锋大将!”谢天又想起了张纶。
“好。”皇帝答应了下来。
随后,谢天很快拿到了诏书,还有帅印!
六月三十日,诏书很快便下达了下去!张纶被提拔为禁军统领,而谢天,则被授予了征西元帅一职!
随着诏书的下达,京城的禁军很快便行动了起来!八万禁军,被调出了六万来,这六万人,都是京中精锐!
紫荆关距离京师并不远,此次出征也并非远征,京师所存的粮草也足够这支大军用十天!而十天,谢天认为他一定可以攻下紫荆关!
很快,随着谢天的一声令下,六万大军当天下午便仓促开拔出京,直奔紫荆关而去!
谢天可不想再忍了,再给那帮人积蓄力量,到时候谁知道谁赢谁输?
六万大军朝着紫荆关迤逦前行,绵延近二十里长,旌旗蔽空,刀枪耀日!可是出征的人里,除了谢天那小部分人,其他人大都士气低落……
张纶再次披上了盔甲,骑在了高头大马上,他目视西方,双眼迷茫。
“张纶!你在想什么?”谢天的声音忽然从张纶耳边传来。
张纶看了谢天一眼:“院长,您一个人就可以飞上那关城,杀了主将,何必要兴兵呢?”
谢天听着这话大怒,这张纶是在讽刺他前阵子的战败吗?
“张纶,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纶老实,他说道:“院长,我说的不对吗?您已是绝世高手了,这种事情对您而言,轻而易举。”
谢天冷冷看着张纶,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拧下张纶的脑袋……但是他忍住了,他语重心长道:“张纶,你是个老实人,你也有才干,你就不想为国出力吗?”
张纶道:“我可以为国出力,但……”
“但是你心存不满对不对?”谢天问了出来。
“是,圣上做事,要么谋而无断,要么急而不察……北镇之患,从苏博接掌军权起,就已经开始了。如今,他们羽翼已丰,只可缓缓图之,不可急而攻之……如此贸然兴兵,只会死很多人,还不一定能赢。”张纶照实说道。
“张纶,你果然是个能人,但是,本院长若非要这么做呢?”谢天摆出了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来。
张纶沉默了,一言不发。
“你曾经的上司,外庭都督程欢在那边,内廷总管齐宣也在那边,你不会也想去那边吧?”谢天盯着张纶道。
“院长您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张纶此刻的性命,只在您一念之间,哪里还能由我做主?”张纶淡淡道。
“放心,本院长不会要你的命,你只要在前方,指挥攻城就行。”谢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纶无奈的很,他知道他早已身不由己……
七月初三,禁军兵临紫荆关!
紫荆关的人早已得知消息,飞马报往了晋阳,请晋阳方面派援军过来!可是眼下,这场仗还是要打!
谢天当然不会身先士卒,像上次一样贸然出手,这一次,他要好好的磨,用人命磨……
紫荆关前的那块平地,早已被修缮好,又变成了平平整整的战场。可这平平整整只是表面的,下边有至少上十道壕沟,都被藏了起来。护城河也被拓宽了一丈,河面距离城墙的距离极短,仅有半丈距离,这让攻城的难度增加了不少!此外,那护城河与城墙之间布满了拒马鹿角,连落足之地都少的可怜!吊桥前边更是堆起了无数沙包,垒成了土垒,用火炮攻击城门的难度也变得相当大!
城头上的城楼也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城头上架着十几门火炮,二十余架床弩,蓄势待发!城头上的北镇军一个个顶盔贯甲,刀枪锐利,弓弩齐全,都死死的望着城下的禁军,准备恶战!
张纶看着这布置成刺猬一样的紫荆关,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关城如此险峻,布置的如此周全,这没十天半个月,能爬的上城墙?
正当张纶思考时,谢天跟苍蝇一样,又来到了他的面前。
“张纶,看你的了,咱家把指挥权交给你,你负责攻城!”谢天下达了命令。
张纶道:“院长,攻城武器呢?”
谢天手一摊:“你自己让人打造就是,权利咱家已经交给你了。”
张纶压低声音,指着前边这座紫荆关:“院长,这紫荆关险峻无比,若要强攻,必须打造冲车,鹅车!还要配上火炮,床弩!我们仓促来此,手上只有火炮跟云梯,单凭这两样东西,十天是不可能打下来的!”
“咱家不是说了,你命人打造便是!”谢天有些不满了。
张纶手一指,指着这周围的山:“院长,这周围的山上,一根碗口粗的木头都没有,都是胳膊粗的杂树,这些东西如何打造攻城武器?”
谢天脸色一沉,他对于这些东西懂的并不多,但此刻他伤还未好彻底,他可不想冒险……听到张纶这么说,他才知道自己的确是过于仓促了……
行军打仗,不是你有多少大军就可以的,攻克险关,没有攻城武器与相应的计谋,多少人都白搭……
这时,城头上的人喊话了:“你们要打便打,磨蹭什么?”
张纶皱起了眉,显然城上的守军并没害怕他们,他们甚至士气旺盛的很……
谢天大怒:“张纶,攻城!先打一次试试!”
张纶道:“这怎么打?火炮轰一轮,然后扛起云梯爬吗?护城河要不要填?那些拒马鹿角要不要清?城头上的火炮怎么对付?”
“你个废物!”
谢天怒骂了一句,从张纶手里夺过令旗,一把举起,大声道:“准备火炮跟云梯,攻城!”
随着谢天一声令下,禁军开始推出火炮来,而打造好的几十架简易云梯也被搬了出来。禁军士兵安安静静的推着炮,扛着梯子,居然没有半个人发出呐喊来,这让张纶心都凉到了谷底。
禁军根本就没有士气可言……
眼看火炮排好,云梯就位,谢天再度下令:“给咱家上!”
“上!上!上!”
禁军将领卫涵踹了手下士兵一脚,催促他们上前,那些士兵被迫推着炮,举着盾,缓缓而上。可是禁军没有多少攻城战的经验,也没有人想到,城头的火炮在高处,是要比城下的火炮射程要远的……
“开炮!”城楼上的北镇军一声令下,城头火炮顿时就开始点火。
下边的禁军见状,也连忙将炮筒对准城头,开始点火,可是晚了……
“轰!”
“轰隆!”
城头上射来的炮当先炸响,炮弹落在了禁军的炮兵阵中,当场炸死了一片……
“呃啊……”
“啊啊啊啊……”
禁军前阵,顿时被火炮炸的惨叫连连!眼看那血花飞溅,残肢断骸乱飞,张纶大惊失色,有这么打仗的吗?
禁军的十几门炮才推进不到二十步,便遭遇了城头火炮的猛轰,禁军的炮兵顿时死伤惨重,火炮一下子就被炸烂了三门!而禁军点火最快的一门炮虽然也响了,可是距离不够,那一炮在护城河里炸响,除了将河水炸了两丈高之外,连城墙都没摸到……
“院长,仗不是你这么打的!赶紧给我后退回来!”张纶大喊了起来,这样打跟送死根本没区别!
禁军听得张纶喊,立马就往后退!谢天看着死伤一地的禁军,脸都黑了,他并没有正式打过这种攻城战,他哪里知道测算火炮距离?贸然一声令下,损失了四五十个炮兵不说,还毁了三门火炮!
“谢天,你会不会打仗啊?”
“你要不跟上次一样,再来一次,这一次,保证炸烂你!”
城头上的北镇军甚至还嘲讽了起来。
谢天恶狠狠的看着城头那些兵将,可他也忌惮那些人会不会留了什么手段,自己伤还没好,不敢犯险,于是只得强忍下这口气……
“张纶,你说怎么打?”谢天终于是问起了张纶来。
“造好攻城武器,才能打!而造武器,起码也要五天!”张纶朝谢天说道。
“五天?”
“是!”
谢天大为不满:“我们就十天的粮草,你还得用五天造武器,剩下五天你能打下来?”
张纶道:“那我没法保证,要不院长你换人吧!”
“你!”谢天怒极,可他也没办法……
“院长,你若想让军士们顶着火炮弩箭冲,只怕这城下到时候铺满了尸体,都未必上的了城墙!对面不是什么山贼草寇,他们可是比我们还强的北镇军!他们主帅的谋略只在我们之上!”张纶将老实话说了出来。
“放屁!来人,继续上!”谢天大吼了起来,今天无论如何,他也要猛攻一回!
卫涵再次催促起禁军往前冲!那些禁军,鼓起勇气,举起盾牌,结成阵势,开始朝着前方缓缓推进,而城头上的火炮,似乎又开始准备点火了……
“擂鼓!冲!”谢天大喝道。
随着鼓声响起,禁军士兵缓缓向前,眼睛死死盯着城头那火炮,那可是要命的玩意,他们不得不防。但是就凭他们手中那盾牌,身上那盔甲,挡得住吗?
前线禁军已经推到了火炮射程之内,但是城头上的守军似乎却不想点火了,就这么看着他们缓缓推进着。
“冲啊!给咱家快点冲!”谢天怒吼了起来,随后看向那卫涵:“卫涵,你带头上!”
“我?”卫涵大惊,他带头攻城,那不是死么?
但是迫于谢天的压力,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他在一群亲兵的护卫下,走到了阵列之中。
“攻城!”
谢天再度下令,卫涵大喊一声,带着亲兵跟盾牌云梯队就开始往前冲!奇怪的是,城头上的火炮还是没开火。
卫涵眼看对方没开火,顿时胆子大了起来,指挥士兵加速靠近,可是忽然他脚下一陷!
他踩中了藏在地皮下的壕沟,一下陷了进去!
“啊啊啊!”
卫涵拼命大喊,壕沟之下是一排排尖锐的木桩,那木桩顶在了他胸口,好在他穿了铁甲,挡住了……
“呼……”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喊人拉他上去时,谁知上边人也踩中了壕沟,又掉下来了好几个人,一下将他压到了底下!
而那尖刺木桩,一下从他甲缝里扎了进去,扎进了他腹部!
“呃啊!救我!”卫涵拼命大喊,可是掉进壕沟里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他的乱喊乱叫很快就被其他人的惨叫给覆盖了……
随后,上头炮声隆隆,床弩巨箭飞来,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无数人的惨叫声……
壕沟,火炮,床弩,构成了一道收割人命的关卡,贸然进攻的禁军一下子就死了两百多人……
而这,只是第一道壕沟……
张纶心中惊骇,连声大喊:“撤!撤!院长,仗不能这么打!”
“不!继续上!”谢天大吼了起来。
禁军带着恐惧之色,再度硬着头皮上,可结果却与之前并无二致……
这一次,再次丢下了几百条人命,可是也没有几人跨越第一道壕沟!城头上的火炮床弩,火力过于恐怖。人一乱,就掉进了壕沟里,而掉进去又没死掉的人,在壕沟里拼命的哀嚎,这更让禁军士气低落至极……
“院长!今天真的不能打了!”张纶几乎发出了哀求的声音来。
谢天看着张纶的脸色,又看了看手下的禁军那恐惧的面容,也知道今日什么都没准备,一切只是徒劳,于是他强忍怒气,握紧拳头,咬牙道:“暂时撤退,撤到十里外休整!”
“是!”
禁军如蒙大赦,连忙就开始往后撤!这撤退的禁军,跑的比来的时候要快得多,这让谢天人都麻了……
当初自己一个人来此,被火药给炸伤,还成了一只耳。如今他想靠大军打进去,可谁曾想打仗他也不是行家……用兵马打进去难度也很大……
而且,这禁军的士气,居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谢天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当夜,禁军在紫荆关东边十里外扎下了营盘。子时时分,张纶出营巡视,他看着士兵们那一脸木然的脸色,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到底是为什么,朝廷跟伊宁会走到这一步啊?
正当他思考时,他看见了一个士兵躲在栅栏后,蹲在那里在哭泣。于是他怀着好奇的心,走了过去。
“你在哭什么?”张纶蹲在那士兵身边问道。
那士兵看着张纶,开口就是呜咽声:“张将军,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啊?紫荆关难道不是我们自己人的地盘吗?对面也是汉人,是我们的同胞啊!”
张纶听着这话,皱起了一边眉毛,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将军,我哥在北镇军里,如果到时候我在战场上看见了他,我是不是该对他拔刀呢?”那个士兵又问道。
张纶愕然。
忽然,又一个士兵凑了过来,对张纶道:“张将军,那一年鞑靼入侵时,我曾在伊帅麾下作战,她当初摆出骑步大阵,正面击溃了鞑靼兵的时候,我为她感到自豪!可如今,她是不是也会摆出骑步大阵,来对付我们呢?我很怕……”
张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京城已经乱成了那个样子,我家都快没米下锅了,家里人都在等着我的军饷……可是我的军饷至今都没发……”又一个士兵跑来跟张纶诉苦道。
张纶心中升起怜悯之意,他看着这些脸庞,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楚来。
是啊,到底为什么要打仗啊?
他也这么想着。
而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也正好是子时时分,营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尖嘴猴腮,一个獐头鼠目,两人自称要见谢天。
谢天很快在他的中军大帐内见到了这两个人。
“王坛,李暮,你们如何来了?”谢天自然是认得这两个人的,他看着两人前来,吃了一惊。
当然,这两个并非是真的王坛,李暮,真的早就已经死了。
獐头鼠目的走到谢天面前,一拱手之后,自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院长,这是我们这阵子在晋阳得到的所有情报!”
谢天看着两人,短暂的迟疑了一下后,接过了那封信,打开一看,顿时眼中冒光。
“他们的兵力部署,你们居然都摸清了?”谢天带着疑惑问道。
尖嘴猴腮的回答道:“院长,不仅如此,六月二十八的时候,晋阳办满月宴,我们还在鱼里下了满月殇,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吃了……”
獐头鼠目的带着兴奋之色道:“院长,我也没想到如此顺利,那满月殇,无色无味,他们没有察觉!”
谢天闻言,心中一喜:“当真?”
两人同时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只要一个月,也就是七月二十八左右,他们都会毒发,然后不攻自破!”
“好!”谢天重重点头,这可是个好消息啊,他栽培的这两人到底还是有点用的……
但是两人随后又透了一个消息:“院长,有个不好的消息,董昭武功恢复了。”
“嗯?武功恢复了?”谢天面带喜色的脸一下绷住了。
“是的,董昭如今已经接管了伊宁的帅位,他正在招兵买马!”尖嘴猴腮的补充道。
“那伊宁呢?”谢天问起了这个宿敌。
“她发寒毒了,没几个月好不了!”尖嘴猴腮的说道
“行,咱家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谢天挥了挥手,这消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而后连忙离去了……
谢天看着那信,又品味着两人的话,思索了一番后,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了下来。
那就再让你们活一个月好了,他这么想着。
可他不知道的是,董昭也是这么想的。
谢天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辛元甫。
是时候,派人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