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赋》这个传世经典一出,全场要说最失魂落魄的,当属褚彦甫无疑。
别管这首《阿房宫赋》的思路,到底是不是源自于他。
题序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事情缘由,已经彻底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要供千秋万代的后人批判。
只要这首长赋还有后人传唱,那他褚彦甫的恶名,就会随着这首长赋遗臭千年。
但这可是一首传世经典啊,经久不衰,以后还会入选各家书藏,要供无数小辈学习瞻仰的经典...
褚彦甫简直不敢想,此赋流传出去后...世人要如何看待自己,看待褚家!
越想越慌的褚彦甫,只觉得一股恶气从心头涌出,脸色顿时涨红如血,眼珠瞪圆似鬼,踹翻案几,张牙舞爪般的就朝李斯文扑来:
“李斯文,沃特玛和你拼了!”
但李斯文天生神力,又岂会怕了他一个文弱书生,松开郑丽琬的腰肢,‘蹭’的一声站起来,双眼微眯,拳头紧握,杀气满溢。
但凡褚彦甫敢冲到自己跟前,别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今天不打得你屁滚尿流,就算你嘴硬!
而气上心头的褚彦甫,在瞧见李斯文眼中流露出的杀气后,顿时吓的灵台清明。
光是看那沙包大的拳头,他就深深知道——不消两拳,李斯文就得跪在地上求他别死...
冲也不是,退更不是。
一时间,褚彦甫只觉得进退两难,即使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他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挑衅李斯文的武力,这可是打遍长安无敌手的虎彪...
霎时间,整个大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诸多纨绔屏气凝神,全都在紧盯着褚彦甫的反应。
可期待了好半天,褚彦甫这个草包别说前进了,连句狠话都没撂下,就在李斯文的压迫下,像只野狗般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草了,这个没骨气的玩意真是...诶,亏某还期待着一场好戏!”
程处弼一拍大腿,后悔刚才没出声挑衅褚彦甫一把,说不定褚彦甫就能昏了头,和他们大打出手...
在城外修心养性这么多天,他早就皮痒痒,想着家里的毒打了!
目送褚彦甫连滚带爬的离开,酒席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热闹。
哪怕李泰再三挽留,这场宴席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还在二楼推背文章,等待宴席结束的侯杰,远远就瞧见一只大黑耗子从三楼窜出去,顿时吓得酒醒,拽着房遗爱慌忙赶来。
左右探寻着褚彦甫的位置,而后一拍房遗爱后背,刚才窜出去的那人是褚彦甫!
娘嘞,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让这玩意给跑了,那他不是白打听啦?
等众人两三搭伙准备各自散去,武元爽等人诚邀李斯文,一起去平康坊放松放松。
但李斯文回望一眼正站在天香楼门口,朝着自己连连招手,翘首以盼的李泰,也只能无奈叹了声。
叫来侯杰几个拽走武元爽,并承诺自己随后就到。
临走前,萧锐和王敬直哥俩还特意从人群里跑过来。
深深的看了眼李泰,又重重拍了拍李斯文的肩膀,竖着大拇指说了声佩服,然后就被秦怀道一手一个拖回了人群。
“二郎你先谈正事,某们在平康坊等你,不见不散!”
目送这群没玩尽兴的纨绔们,相互勾肩搭背,乌泱泱一群的朝平康坊赶去,李斯文捏了捏鼻梁,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待心绪稍缓,李斯文便跟着李泰,一起走到了天香楼后院。
盘坐在李泰对面,见他正襟危坐,不停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神不时闪过怅然和恨意...
李斯文心里越发好奇,这家伙留下自己,是想说些什么。
但即便有所猜测,但李斯文也是摆出一副惫懒模样,斜靠在胡凳上,手里捏着滚烫的茶盏,不时的轻轻吹拂,抿上一口。
对方有求于自己,那他肯定不会主动开口。
瞅着李斯文泰然自若,甚至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悠闲模样,李泰心中越发焦急。
叹道:“今日本王特意留下二郎,是有些事情埋在心里,不吐不快。”
李斯文轻慢的瞄了李泰一眼,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越王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吧,大伙还在平康坊等着某。”
见他肉眼可见的轻视态度,李泰圆胖的脸上几次抽搐,最后捏着拳头低声问道:
“二郎...你刚才那首《阿房宫赋》,果真只是因为褚彦甫出言挑衅,这才有感而作?”
刚才诵读的时候,李泰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付一个没有半点城府的文弱书生,李斯文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带有补偿性质的,帮褚彦甫名留青史?
没错,在李泰看来,李斯文在《阿房宫赋》上留下的那句题序,不仅不是在败坏褚彦甫的名声。
反而是在帮他、帮褚家留下一个诗书传家的绝佳声望。
至于题序中所谓的‘以不实言论质问’,在李泰看来,也不过少年相争,意气行事。
像这种脑袋一热就得罪人的事情,在上层人眼中早就屡见不鲜,因此,也并不会对褚彦甫的名声造成太大的损失。
与自己那次的遭遇截然相反。
而这样一来,李泰便猛然发觉——
作为最后点睛之笔的‘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完全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秦二世而亡,相当一部分原因都出在继承人的身上,始皇帝偏爱胡亥而苛责扶苏,与如今父皇偏爱自己却苛待李承乾,又何其相似!
此想法一出,李泰心里就认定了这个猜测,这才特意将李斯文留下,想要询问一二。
可李斯文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到李泰语气中的质问。
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任由馥郁的茶水在唇齿间流转,而后咽下润一润喉咙,这才缓缓说道:
“某那题序上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嘛,就是因为褚彦甫的滑稽模样,某这才有感而作。”
“只希望后人读到这篇拙作时,能做到以史为鉴,时时反省自己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