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红药感觉手下脉搏略微稳定了些,微微松一口气。
其实,那药是好药,给万俟云螭服下,使他内伤好了许多,但对毒,全无效用。
因为中毒的人并不是他,就算他把解药当饭吃,也只图个顶饱。
厨子指指万俟云螭,道:“你这个,不咋地,换一个吧。”
戚红药真有点儿火了,觉得他没事儿找事儿,脸一沉,却听万俟云螭冷声道:“换谁?你?”
厨子瞅瞅他,道:“换谁都比你强。”
万俟云螭快气乐了,他当然不至于吃这疯疯癫癫的家伙的醋,但听闻此言,还是十分呕心,分明不想再开口,还是忍不住道:“疯言疯语。”
戚红药无奈道:“你别理它,它们——”想说‘它们都不算人的’,但话到嘴边,想了想,没有出口。
厨子可不管那些个,自顾自道:“你快死了。”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戚红药回头盯住他,“我知道你没脑子,但说话最好还是小心些。”
厨子吹了声口哨,无所谓,道:“他就是快死了么。”
戚红药倏地探手钳住他,道:“你知道他中了何毒?”
厨子两眼茫然:“毒?”
戚红药窒了一窒,觉得自己跟他较真,才是有病,撒手一推,“走远点儿。”
厨子道:“诶,你不走么?你一起走吧,别带他。”
万俟云螭道:“你既然不知我中毒,为何说我快死了?”
厨子翘起大指,往自己身后指了指:“他们,都要杀你呢,瞅你这熊样儿,肯定要死啊。”转头对戚红药道:“咱们,不跟他玩儿了,好不?”
他人虽似疯似癫,话却令戚红药为之一惊。
“谁要杀他?”
“他们啊。”
“他们是谁?”
“他们是人啊,一百多个呢。”
戚红药深吸一口气,换一种问题:“他们为何要杀他?”
厨子道:“那我哪儿知道。”
戚红药道:“你如何得知,他们要杀的是他呢?你知道他——”指了指万俟云螭:“他叫什么名字么?”
厨子摇头,“不知道。但我听见,他们要捉你,还要杀跟你在一起的妖——那不就是他么!”
万俟云螭心惊肉跳,疾道:“你胡说什么!我——”
他哪里想得到,曲天娇顶着他的外皮,肆意妄为,滥杀滥吃,招惹一大帮仇家,现在,洞内幸存的天师,口耳相传,都道他是妖物。
虽然他的确是妖,可还是觉得:好冤。
万俟云螭闹不清,怎么突然就有一大帮人勘破他妖物的身份,还要寻仇?!
戚红药只在初听消息时,微微一愣,很快,露出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
万俟云螭呆住,手足无措,本待下手格杀这个混血,可戚红药的反应,却叫他捉摸不透,什么叫“原来如此?”
但戚红药并没有在看他,蹙着眉,陷入沉思。
他下意识紧了紧手,戚红药“嘶”了一声,回过神,望见他的神情,也是一怔,马上道:“你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万俟云螭都懵了,偷偷觑她的反应,心想:她怎么一点儿都不吃惊的?难道,难道她早就料到,早就接受了么?
真的如此么?会有这种好事?!
兴奋之情刚刚弥漫心头,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妖的?你生我的气么?我不是故意想骗你这么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又怕说出来,你会——
他差一点儿就要笑出来了。
“这洞内有个妖物,伪装成你的样子,我也曾撞见过它,想来,是它四处游荡,给其他天师见到,受其外形蛊惑,误认作你。”
戚红药没听见回应,一抬头,给那惨淡的容颜吓了一跳:“是毒又发作了?”
这要他怎么回答呢?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也许还有些许呆滞。
可是,任谁处在他这个境遇里,脸色也好看不了的。
厨子道:“你现在知道麻烦啦,可以扔了他,跟我们走吗?”
戚红药没搭理它,她相信这混血的话,是因为曾亲眼看见那个跟万俟云螭外貌完全相同的妖物,但是,她不清楚假货究竟做了什么事,又做到何等地步,若遇上那群天师,他们是否会给辩解的机会?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一碰面,对方就下死手,怎么办?
她蹲在地上,嘴里嚼着一段干瘪的草茎,心中飞速盘过几个念头,考虑是否要当面解开这个误会。看了眼气息紊乱的万俟云螭,很快有了决断。
戚红药吐出草梗,转头道:“诶,给你们推荐个好师傅,教做人的,要不要?”
厨子目光灼灼:“要的,要的!”
戚红药反手一指:“他。”见厨子面露不屑之色,道:“他绝对比我会做人的,你们保护好他,等我回去。”
万俟云螭不明所以,什么做人不做人的,听她的意思,似乎要单独行动,心中暗忖:我身份不知是如何暴露的,听这混血所言,那帮人来势汹汹,我俩若分开走,我的毒力应能缓解,可以想办法解决那些人……不,不成,如果分开后,是她率先遇见那伙人,听信他们的话,我就……完了。
他一念及此,激灵一下,紧紧攥住戚红药的手,道:“不能分开走。”
戚红药怔了下,而后微微一笑,轻拍他的手,安抚地道:“他们又没把我错认为妖,就算遇见了,我也有辩解的余地,没事的,”又指了指那两个混血,小声道:“别小看它们,它们可说是这里的地头蛇了,事情解决前,带你避开那些人,应该不成问题。”
她其实也放心不下“中毒”的万俟云螭,可权衡利弊,觉得误会总得有人去解释,在解开之前,最好不要叫他在那些义愤填膺的天师跟前露脸。
万俟云螭有苦难言,只认准一件事:决不能让她单独跟那些天师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