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红药的确不能舍下虚弱的恋人不管,去追连珊瑚。
其实,万俟云螭也可以谎称自己受内伤,而非中毒,这样,也就不用考虑解药的问题,况且,方才他硬生生止住攻势,脏腑受到震荡,的确有伤,这说法也瞒得过去。
他之所以声称中毒,是考虑到,万一(虽然可能性极小),他压不住人形,露出马脚来,瞳孔泛金什么的,全可以推到毒药上去。
他问自己:她会信么?
‘她一定会信。’
万俟云螭一面唾弃自己此刻的行为,一面又对这答案产生一种隐秘的快感。
他知道她有多么难得,独一无二,虽然在感情方面,戚红药常有点没自信,可是,他暗地里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她。
她的喜欢坦坦荡荡,付出十足真心,他却没有办法以同样的真诚回馈她,这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卑鄙。
他也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走不远,早晚会——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露馅儿。
谎言已皮儿薄如纸,再多擀那么一下,就全漏了。
漏了,又会怎样?
万俟云螭握着那只手,和她依偎一处,体内痛楚潮水般涨落,连绵不绝,可正是这种感觉,才令他稍稍有点踏实了,这时候,反倒感激起连珊瑚来。
——这毒令他不用再一遍遍去想‘她到底爱不爱我’这种傻乎乎的问题了。
‘她是这么在意我的,也许,也许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可以接受。’
就像人总忍不住去臆想自己可能发财,这念头在他心里徘徊不去。
那只手忽然抽离出去。
万俟云螭一惊,迅速回神。
戚红药安置他倚石坐好,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尸体。
葛无香的死状诡异而滑稽,任何一个人,看见这么一具顶着老头脸、少女身的躯体,都很难不露出点惊诧的神情。
戚红药也扫了一眼,即移开视线,她的脸上,没露出一点儿好奇的神情——好像这种奇特的尸身她每天早上推开门都会见到似的。
其实她也第一次见,只是她不在意。
好奇是本能,但有些时候,人总要能克制本能,才好活下去的。
过去,她自己受重伤时,全副身心,只惦记如何摆脱险境,疗伤自救,全部注意力,只投放在解决问题的方法上。
别说只是一具头身不相称的尸体,现在,就算沈青禾光着屁股骑一匹飞马在旁边诗朗诵,她也绝不会为此分神。
她在那尸体身上摸索,有点像个变态,半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小三角纸袋,就在葛无香那紧扣胸口的手掌下,也许,他死前也想要拿出这东西,可惜,动作太慢,死得太快。
打开来,里面是一点黑色粉末。
她沾了点放进口中,点点头,将剩下的递到万俟云螭嘴边:“吃了它。这是沈家门客特有的待遇,虽然谈不上能解百毒,但也是罕见的好药。”
万俟云螭没有质疑,就着她的手服药,粉末刚含进嘴,忽然,对面墙壁上探出个脑袋,道:“你,你俩干啥呢?”
戚红药疾地转身,看清之后,身体松弛下来,“哦”了一声,道:“是你。”
那满头珠翠、金光闪闪的脑袋晃了晃,整个儿从墙壁里跨出来。
他不出来还好,一现全身,万俟云螭险些给药粉呛死。
戚红药匀出一只手,给他摩挲胸口,顺气,听见身后脚步声临近,也没有回头。
厨子晃晃悠悠,拽拽地走过来,在他俩身边儿蹲下,打量咳得像个肺痨的万俟云螭,道:“你找的就是他?瞅着……体格不太行啊。”
戚红药道:“管得着么你。”
厨子一点儿也不气,挠挠屁股,道:“我过来找你,有点儿事儿。”
戚红药一手给万俟云螭探脉,查看药效,一边道:“别来添乱,跟它们练习做人去罢。”
厨子道:“这事儿挺急的。”
戚红药忽然想起什么来,眼睛一亮,转头看他:“你来……也好,我也有件急事,帮我抓个人,成么?”
她虽然不能抽身去追连珊瑚,但是,混血在洞中来去自如,完全可以胜任追踪一职。
厨子也爽快,一甩头,刘海拴着的俩大戒指翻上脑壳,嘣的一声。“你说。”
戚红药道:“一个女人,叫连珊瑚,非常漂亮——”她还在琢磨怎么描述连珊瑚的形貌,厨子却道:“行,不急。”
戚红药道:“急得很!”
厨子道:“没有我这件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