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策死了,但却并不是自杀的。
当齐牧云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三境修为的萧天策竟然不死心,打算偷袭。
齐牧云一动未动,仅仅只是身上的护体罡劲便震碎了他全身的骨头和内脏,南离国一代少年天子,就此陨落。
齐牧云大仇得报,但他却没有半点喜悦。
家人已经不在了。
就算报了大仇,他们也不会再回来。
齐牧云离开了皇宫,来到了昔日的长宁侯府。
这里早已荒废。
变成了一座废宅。
齐牧云走进宅院中,根据当初的记忆找到了侯府内的祠堂。
这里已经是草木丛生,杂乱不堪。
他点上香烛,跪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
东方第一缕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齐牧云才仿佛大梦初醒,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眼早已模糊不清的祠堂祖宗牌位,最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后,齐牧云长长呼出一口气。
顿时,院子里仿佛劲风席卷。
他身上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丝气息,直接让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侯府化为废墟。
院子外守了一夜的赵怀真和何茹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满是惊讶。
“一夜之间,晋升六境...”
哪怕何茹自从觉醒后,仅用五年时间便回到了六境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她原本就是七境的武神境,如今只不过是再捡起来罢了。
但齐牧云这种一夜之间从五境初等晋升为六境,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不只是六境,他是玄武两道,共入六境。”
赵怀真一向都是以天资纵横着称。
如今看到齐牧云一夜两道共入六境,也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他心结解开,心境再无缺陷,所以境界因此大升。”
“那你的心结呢?”
就在赵怀真侃侃而谈的时候,何茹忽然问道。
赵怀真一愣,随后沉默不语。
何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如何不知道,赵怀真其实早就可以晋升七境了。
武神法相都已经凝聚出了一个虚影,只差最后一步。
但赵怀真这么多年过去,却依然对当年天魔守卫战心有执念。
当年的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自己的父亲、妻子、师兄弟和一些长辈,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赴死,却唯独让他一个人留在世上,承担起了守护纪元道场的重任。
这件事,就是赵怀真心中难以越过的心结。
这一份心结一日不解,他就一日无法晋升真正的七境。
齐牧云参拜完齐家遗址后,便离开了这座废弃宅院,走了出来。
看到师父和师叔祖在门外,他也并未感到惊讶。
何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都过去了?”
齐牧云愣神了片刻,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嗯,都过去了。”
何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看得出来,那一抹隐藏在齐牧云心底的浓厚煞气,却是消散了。
现在他的眼神里,只有一片清明。
赵怀真走上前,招了招手道:
“走吧,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齐牧云一愣,诧异道:
“还有什么事?”
赵怀真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眉头不禁皱起,似乎颇为不满。
看到赵怀真这副模样,齐牧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里万分紧张,脑海中不断搜索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毁了南离皇宫,杀光了南离皇室,还有两万多禁卫军,以及众多大臣,难道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你可以就这么远走高飞,可以心无挂碍做你的山上神仙,但这南离王朝怎么办?皇室被灭,就这么眼看着这个国家陷入混乱,从此民不聊生,饿殍千里吗?”
齐牧云愣在原地,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的,他只想着复仇。
但他却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复仇之后,这个国家怎么办。
这个国家无数百姓又该怎么办?
因为他的复仇,就要让这么多的无辜百姓沦为国破家亡的刍狗吗?
这一刻,齐牧云竟然无比厌恶自己。
照这么看来,他与那萧天策又有什么两样?
甚至他造下的罪孽远比那萧天策还要深。
在道场这么多年,虽然并没有每日听长辈们将天下众生挂在嘴边,但他们的行事准则没有一条不是在守护这个天地苍生。
耳濡目染之下,齐牧云虽然心怀仇恨,但同样也是心怀天下之辈。
此时看着赵怀真那隐隐有些失望的眼神,齐牧云只觉得羞愧难当。
他缓缓跪下,匍匐在地,痛心疾首道:
“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赵怀真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齐牧云。
虽说他们纪元道场并没有要求弟子就一定要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但南离国现在的局面,明明就是齐牧云自己造成的。
这个责任他必须担当起来。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齐牧云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见他冷着脸,何茹连忙说道:
“好了,牧云还小,想不到这么多也是正常,他只要有承担这个责任的勇气就好了。”
何茹现在的年纪确实比齐牧云小,但她的心理年龄可有一百多岁了,齐牧云在她眼里,自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赵怀真轻哼一声,威严道:
“你若以为自己是纪元道场弟子,就能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那就大错特错了。纪元道场,从来都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损伤天下一分一毫。”
齐牧云头埋得更低。
“弟子知错。”
他只觉得羞愧难当,辜负了师父的栽培和信任。
赵怀真轻轻一叹,转过身,背对着齐牧云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南离国,确保南离不会内乱,百姓不会流离失所,直到寻找到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为止才能回东望山。”
说罢,赵怀真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
齐牧云抬头看着天际那飞逝的流光,再次重重磕头。
“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一旁的何茹伸手将其扶起,笑道:
“放心吧,只要完成你师父的任务,东望山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齐牧云有些感动的拱手道:
“多谢师叔祖。”
何茹笑了笑,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几个呼吸之后,她便追上了赵怀真。
正好看到他打出一道法印,传向远处。
“那是什么?”
何茹好奇问道。
“传了封信给禹春秋,让他派一位经验丰富的官员来南离,那小子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把南离国交给他手里,我担心会出大乱子。”
何茹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些男人之间,不管是父子还是师徒,从来都是这样。
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但嘴上却从来不会有一句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