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洒,恰似碎金,将无名酒肆的招牌映照得熠熠生辉,酒肆内外一片喜气洋洋。
店门口,红色的布幡随风轻晃,像是也沾染了这满当当的喜悦,欢快地摇曳着。
方槐手中稳稳地捧着几个大红封,封皮红得夺目,里头分量实打实的厚实。
见几位报喜的官差起身,方槐笑意盈盈,逐一将红封递过去,温声道:“各位一路奔波,辛苦传讯,这点心意,还望收下。”
官差们常年走街串巷、迎来送往,心里跟明镜似的,双手接过红封的刹那,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出手可真大方!
解元不愧是解元,出手这般阔绰,往后定是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举人老爷一定会一飞冲天的!”
赵云川谦逊地拱拱手:“承蒙各位吉言,往后还得仰仗诸位。”
“多谢老爷的赏,衙门还有事儿,小的们就先告退了。”领头的官差抱了抱拳,侧身欲走。
日光烈烈,赵云川拱了拱手:“劳烦各位跑这一趟,大热天的,着实辛苦诸位了。”
官差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地回以善意的颔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为首之人抢先一步开口:“给解元老爷报喜,那是小的们的荣幸,往后老爷要是还有喜讯,招呼一声,咱们随叫随到!”
说罢,几人便告辞离去。
待官差们拐进一条少有人烟的僻静小巷,打头的那位使了个眼色,众人立马会意,停下脚步,迫不及待地拆开大红封。
日光穿透枝叶缝隙,斑驳地洒在红封上,几人看清里头的银钱,瞬间眼前一亮,眼眸里满是掩不住的惊喜。
“老大,有六两银子呢!”一小个子官差拔高音量嚷嚷起来,声音里难掩亢奋。
“我也是!”旁人立马附和,边说边把银子攥紧,像是生怕这银子飞了。
众人相互一对视,粗略一算,每人六两银子,统共六人,足足有三十六两。
一时间,惊叹声此起彼伏。
“啧啧……没想到这解元老爷如此大方,我当差这么多年,还没收过这么大的红封呢。”一位年长些的官差咂咂嘴,满脸感慨。
“别说你了,我也没收到过!”为首官差晃了晃手中银子。
他是个关系户,这样的好差事一般都会轮到他,以前收到过最多的银子也不过二两罢了。
…………
方槐做事向来周全,此次更是未雨绸缪,早早便备好了足量的麦芽糖。
夫君说他能考中举人,他自然相信,早早地就准备了这些东西。
麦芽糖色泽透亮,仿若被日光镀了层金,凑近细嗅,馥郁的甜香直沁心脾。
每有人跨进门槛,送上诚挚祝贺,方槐都会满脸笑意,亲手递上一块麦芽糖,分量实打实的,足有小孩巴掌大小。
就连街边的小乞丐他都给了。
一时间,无名酒肆门庭若市,来祝贺的人如潮水般络绎不绝。
赵云川与方槐全程打起十二分精神,笑脸相迎、拱手致谢、寒暄攀谈,一桩桩、一件件忙得脚不沾地。
宾客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见停歇,二人的腰板渐渐酸涩,双腿也似灌了铅般沉重。高强度的迎来送往,让他俩嗓子彻底吃不消,起初还只是微微发哑,到后面愈发干涩刺痛,说起话来粗粝难听,跟磨砂纸摩擦一般。
直至日头偏西,酒肆才慢慢安静下来,喧嚣与热闹终归于平静。
忙活了大半天的两人,瘫坐在椅子上,满脸写着疲惫,眼神里尽是操劳后的倦怠,连抬手倒杯水润润嗓子的力气都没了。
赵云川瞧着身旁累得几近散架的方槐,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去给空空如也的茶壶添了水,给两只茶杯斟满了水,随后端着杯子,小心翼翼地挪到方槐跟前,递过去一杯,哑着嗓子道:“喝点儿,润润。”
方槐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冰冰凉凉的水滑过干涩肿痛的喉咙,仿若一阵甘霖骤降,嗓子瞬间舒服了不少,他缓了缓,疲惫地扯出一抹笑,轻声夸赞:“夫君,你真厉害!”
赵云川错愕地看向方槐,打趣道:“槐哥儿,你怎么……嘎嘎嘎了?”
方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儿,抬手戳了戳赵云川的胳膊,撇嘴嗔怪:“你也没好多少,现在不也是鸭子叫吗?少打趣我。”
话落,两人对视,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相视一笑。
这一笑,像是驱散了满身的疲惫,暖意在眉眼间悄然流淌,屋内紧绷的气氛也随之缓和,只余下岁月静好的安宁。
赵云川揉了揉酸涩的脖颈,看着方槐眼下乌青一片,心疼不已,哑着嗓子轻声提议:“要不先回房睡一会儿?”
方槐此刻连话都懒得多说,脑袋点了点,闷声道:“行!”
关好店门,迈进房间,身上那股紧绷劲儿瞬间消散,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们近乎是同时扑向枕头,脑袋刚沾上边,便沉沉睡去。
有一说一,这一遭应酬下来,可比平日里干活累多了,身心俱疲,全靠这口气强撑着。
外头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霞光隐没,夜幕悄然笼罩,屋内静谧无声,唯有两人均匀的呼吸此起彼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悠悠转醒。
方槐率先撑开眼皮,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好家伙,竟睡了这么久。”
赵云川也跟着清醒,伸了个懒腰,附和:“可不是,这下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虽说睡了一觉,可两人的嗓子依旧带着些微的沙哑,说话时那声音就像老旧的风箱,透着股子粗粝劲儿。
方槐揉了揉还有些发懵的脑袋,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说道:“还是泡点胖大海喝吧,这嗓子干干巴巴的,不喝点润润,一时半刻恢复不过来呀。”
赵云川听了,应了一声,便起身穿衣,利落地整理好衣衫后,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
夜色一下子涌了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略一思索,转头朝屋内的方槐说道:“咱出去吃吧。”说着,还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晚了,实在是不想做饭呐!
哎!
不但不想做饭,也不是很想出门,这要是出去了,保不齐碰见熟人,又得停下来寒暄半天,可累得慌!
此刻的他是真的无比想念外卖呀,要是有外卖,只需动动手指下单,就能舒舒服服地等着美食送上门,哪还用得着这般纠结。
可叹这个时代没有这等便利,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