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约而至。
蝶梦洞天自成一界,模拟外界日月流转,故而,同样也有日夜交替。
此时,
绵延的群山上空,升腾的雾气,几乎将群山遮蔽。
放眼看去,入眼是灰蒙蒙一片,就像一只陷入沉睡的史前巨兽,只要一个契机,巨兽便要惊醒,继而大开杀戒。
天际,繁星点点,皓月当空,但夜幕并不是深邃的黑色,而是梦幻的蓝色,给人一种不着边际的虚幻之感。
如梦如幻,或许这便是蝶梦洞天的特点。
“啪!啪!啪!”
群山之中,一处小火堆升腾起火光,燃烧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火堆旁,裴礼又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伸手烤火取暖。
不知何故,蝶梦洞天的夜晚,更冷了。
“临渊,听说你在并州还屠了一条龙,是真的假的?”
“你给我讲讲呗……”
身旁,萧景阳仍旧津津乐道个不停,大抵就是让裴礼说说他在江湖里的故事。
若是单论健谈程度,在裴礼熟悉的人当中,怕是只有靳晨勃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都是些江湖传闻,真真假假,不必究其根本。”
裴礼从树灵空间取出两块面饼,其中一块丢向萧景阳,“你说了快一个时辰了,补充补充体力吧。”
“行,那咱们边吃边聊……”
萧景阳十分不客气的接过面饼,一大口咬下,却发现这面饼邦邦硬,根本咬不动。
他双手拽住面饼,用力一扯。
“砰!”
他成功撕咬下一小口面饼,只是脑袋撞在了背靠的大树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裴礼提醒道:“这面饼有些劲道,最好是细口慢嚼。”
萧景阳捂着后脑勺,难以置信道:“这硬邦邦的饼也能吃?”
“这可是好东西。”
裴礼说道:“方便携带,而且可以保存很久。”
萧景阳沉默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裴礼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是不是想说:这饼给狗吃,狗都嫌弃?”
“嘿嘿嘿。”萧景阳嘿嘿一笑,“临渊兄,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叫我裴礼吧。”
裴礼又咬了一小口面饼,“你还未真正入江湖,你以为,漂泊江湖就是骑最烈的马,使最快的剑?”
“你以为江湖上的大侠就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走到哪都是顿顿山珍海味,前呼后拥?”
萧景阳伸出根手指挠了挠肥嘟嘟的脸,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呵,漂泊江湖,这漂泊二字,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裴礼点到即止,不再多言,取出酒壶,灌上一口烈酒,将口中已经嚼碎却难以下咽的面饼咽下。
只有对江湖向往又并未真正踏入江湖的人,才会觉得混迹江湖潇洒。
且不提江湖里的刀光剑影,生死危机,就单纯拿日常起居而言,那真是将就到了极点。
行走江湖,若能在天黑之前遇上家客栈,就已是烧了高香,更多的时候是在荒山野岭对付一宿。
至于吃饭,山珍海味就更甭想,能填饱肚子就已是不易。
正因如此,真正行走江湖的,都会随身带着干粮酒水,以备不时之需。
萧景阳愣了半晌。
以前总听人说江湖有多好,可裴礼口中的江湖,与别人的似乎不太一样。
此刻,裴礼左手拿着硬邦邦的面饼,右手提着一只酒壶。
若酒象征着想象中江湖里的快意恩仇,那那个硬邦邦难以下咽的面饼,就是江湖里的现实。
想象与现实,就这般毫无违和感的碰撞在一起。
分明格格不入,却又缺一不可。
莫非,这才是江湖?
“裴兄,其实江湖也不一定就是你说的那么惨。”
“你等我一会。”
萧景阳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起来。
旋即,他一人往漆黑的林中走去。
裴礼有些不明所以,天眼通关注着萧景阳,直到后者逮住了一只兔子。
裴礼顿时明白过来,又灌了口烈酒,嘴角微微上扬。
“裴兄,你瞧这是什么?”
萧景阳兴奋地提着兔子回来,还特意在裴礼面前展示。
只是,他很快意识到,裴礼眼睛看不见。
“呃……这是只野兔,尽管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算是带些荤腥。”
“你等着,我来弄个下酒菜,到时候一手烤兔,一手美酒,岂不美哉。”
说话间,萧景阳随手掏出一把匕首,将兔子剥皮。
只是,
他是铸剑山庄少主,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日子,此次又是第一次行走江湖,自然没什么生活经验。
此刻给兔子剥皮,动作很是生涩,以至于鲜血都溅在了脸上,看上去颇为狼狈。
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随意捡起一根树枝,利用元天印变成一根大铁签。
也不去内脏,直接将兔子架在火上烤。
途中见柴火不太旺,又加了一大把柴火,不过却险些直接将火堆扑灭了,幸有裴礼抢救性的将木柴支起。
约莫小半炷香,烤兔外表已经金黄。
萧景阳趁热扯下一只兔腿,递给裴礼,“裴兄,你快尝尝。”
裴礼笑了笑,“我有面饼就可以了。”
“你看你,跟我客气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有好吃的我能不先想着你吗?”
“不必了。”
“你这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萧景阳见裴礼始终笑而不语,并没有接过烤兔的意思,只好自己享用。
他一口咬了上去……
“滋——”
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生的,鲜血直接滋到了脸上。
另外,没盐味。
“啊呸呸!!”
“草!”
萧景阳骂了一声,连烤兔带铁签一起丢了出去。
看似简单的一次烤兔,一波数折,东西没吃着,人还折腾的够呛。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成果,尼玛,狗都不吃的玩意。
话本中不是都说夜宿山林随便抓点小兔叽,就能弄个美味嘛。
这怎么跟话本中的不太一样?
萧景阳看向裴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先前还称裴礼是救命恩人,可拿烤兔给人家吃,到底是报恩还是恩将仇报?
“我这还有面饼,你要不要?”裴礼微笑道。
“要!”
萧景阳认清现实,果断点头,自裴礼手中接过面饼,老老实实的一点点吃了起来。
尽管还是咬的费劲,但比起带血的烤兔而言,无疑好了无数倍。
裴礼将酒壶丢了过去,“喝点酒,不然不太好下咽。”
“谢谢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