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怀榆在一起生活久了,周潜如今已经很能说服自己了——区区树茧医疗舱罢了,花城医院百万积分即可换取,不值一提。
他努力说服自己,然而转瞬却又提着木棍往外走去,而后在林中哼哧花费了一两个小时,刨了一个大坑。
怀榆快要急死了!
“周潜哥,你身上的伤口不要再崩裂了!”
“还有,你这么具有人道主义精神吗?这变异猕猴差点杀了咱俩,你还要给它修坟吗?”
她为自己的猜测目瞪口呆。
而周潜却吩咐道:“再去弄点柴来。”
树茧的作用如此神奇,他不能给别人透过变异猿猴尸体发现异常的机会!
而如今四处都是植物,不挖坑的话,火势蔓延他就控制不住了。
怀榆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
枯枝树叶堆叠在坑底,中间是变异猕猴轻飘飘的尸身,而上头又同样被架上了树枝枯叶。
从殿内火堆里取出来的一根燃烧木材扔了上去,枯叶在短暂的静默后,就立刻腾出了橘红的火苗和渺渺烟气。而在这跳跃的火光中,那厚重毛发也传来了滋滋声响,空气中弥散着蛋白烧焦的难闻味道。
怀榆赶紧捂住鼻子。
周潜却是面不改色,习以为常。然后拍了拍怀榆的肩膀:
“你进店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盯着火。”
顺便他也要想一想,冬天去荒原时的安排。
最起码,之前想遥遥尾随戍卫军的想法,如今就要全然推翻了。
……
夜间的气温并没比白天低上多少,火光中,周潜又是满身热汗。咸咸的汗水流淌过新生嫩肉的伤口处,带出了微微细密的疼痛,提醒着他白天发生的一切。
而等到面前变异猕猴被浅浅一层炭火覆盖的尸身已经烧成了焦黑的轮廓时,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迅速用脚踢着旁边的土壤,将坑中残余的火苗再次掩埋。
这个秘密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如今又要叹息一声:怀榆选择无人敢来的蔷薇走廊居住,实在是再明智不过了。
周潜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钟了,林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虫鸣,黑黢黢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摆着,蓄势待发,狰狞可怖。
周潜回过神来,这才折返回大殿去。
然而才一进门就呆住了——只见殿内,怀榆的两条腿还垂在树茧外头,整个人却已经半躺在树茧里,沉沉睡了过去。
周潜不由又是一笑:自己在这里想东想西,始作俑者倒好,睡得人事不知了。
他看了看树茧旁边被怀榆提前铺好的睡袋,底下还并排垫着道宫内的几张海绵软垫,不由也躺了下去。
夜幕笼罩四周,火堆逐渐暗了下去,暗处也不知是否还有危险。而已经沉沉睡去一下午的周潜精神抖擞,此刻枕着自己的胳膊,再次陷入沉思。
……
大约昨天实在太过刺激,第二天怀榆一直睡到早上七点多钟才醒过来。
太阳已经升起了,道宫外散落着金灿灿的晨曦,温度再一次缓缓升起。
而周潜一大早就拆了自己的藤条担架,而后将树茧绑起来,留出两个穿胳膊的“肩带”,此刻盯着怀榆把三个空桶收回背篓,这才说道:“走吧。”
睡饱了觉的怀榆叽叽喳喳:“终于要回去了!前天出来的,到今天连着几天家里没人,也不知道克太郎大崽二崽他们会不会照顾自己呀!”
她归心似箭,虽然旅途同样惊喜有惊险,但怀榆却并不留恋,只担忧地问道:“周潜哥,等降完之后我们出发去荒原,家里要好长时间都没有人在……你说,我要不要把大崽二崽大胖他们都带上呢?”
“别带了。”
背着巨大的树茧,周潜的脚步却一点也不显沉重,他回答道:“荒原中的变异植物会多出许多,你的能力在其中会无往而不利。带上他们的话,一方面软肋增多,另一方面容易被人察觉出异常。”
他安抚道:“放心吧,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只要提前备好食水和遮风挡雨的地方,蔷薇走廊旁边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踏上了归程。
……
但三清山实在太大了,他们背着东西又没敢冒险去寻找捷径,因此哪怕怀榆没有再磨洋工和故意捣乱,等到终于看见面前高大又有安全感的蔷薇走廊时,已经是第2天的早上了。
她愣了愣,随后欢喜道:“终于回来了!”
周潜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再走下去,他堂堂七尺男儿就要被这并不算重的树茧给压垮了。
而伴随着他们接近,面前的蔷薇走廊竟簌簌让开一条通道来,比他们走时那个需要低头弯腰才能通行的树洞更加宽敞。
怀榆傻笑起来:“蔷薇,你是不是想我啦?”
这话音刚落,就见从通道内突然又涌出数根油亮的枝条,然后迅速冲着周潜背后伸去!
尖刺勾勒,藤蔓缠绕,那原本被周潜背着的树茧在此刻已经被蔷薇走廊看上,并霸道的打算生拉硬拽了。
周潜下意识松开肩膀的藤条,而藤蔓将树茧一路拖去,在接近蔷薇根部的地方,土层突然翻卷出来,直接将树茧吞入地下。
怀榆:“……”
周潜:“……”
所以她千里迢迢花了一天的时间从山上背下来的这个树茧,如今全为蔷薇走廊做嫁衣裳了是吧?
两人在通道内静默半响,直到蔷薇枝条发出了簌簌的声音,显然是在催促着他们快点过去?
而出门后看着荒无人烟的原野,怀榆这才响了起来:
“我忘了说了!蔷薇科的须根多起来,就是像树茧那样的!”
周潜显然并没有觉得安慰,反而越发觉得肩背酸痛——所以他千里迢迢背下来的,不仅仅是蔷薇走廊的嫁衣裳,甚至还有可能就是它的一部分,是吗?
他扯扯嘴角,此刻见怀榆还盯着蔷薇走廊,不由又叹息道:“树茧埋土里用不了了,你是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怀榆抬起头来:“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