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榆声音里的欢欣喜悦如此明显,以至于周潜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地方——抓破的布料下,新生的粉色嫩肉与旁边的肤色截然不同,明显是刚生长出来的。
他翻身坐起,离开树茧,此刻原地活动手脚,发现除了因失血显得略有些虚弱外,一点不影响自己行动了。
真的好了!
“这个树茧……”
他转头看向仍旧乳白色的树茧,此刻单膝跪在旁边,忍不住细细摸索着那些须根:“这是什么植物的根吗?”
怀榆也盯着看了看:“不知道啊!很多植物都会长这样的须根的,草花,藤本,或者树木……分不出来。”
“那,它是活的吗?”
周潜又四下打量,仍没发现这须根连接着什么地方,仿佛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编织物。
可如果是编织物的话,又怎么能够让他的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
怀榆也蹲下来看了看:“是活的啊!”
“只有植物活着,它的须根才是这样乳白又饱满娇嫩的,如果死掉,这些就成丝丝缕缕的干瘪灰色了。”
她说话时很是松了口气:“周潜哥,我本来都已经编好担架了,但是树茧把你拢在里头好像在给你治伤,所以就一直等到现在。”
“如果用我的方法把你绑在担架上一路拖到山下去,磕磕碰碰,山路坎坷,你肯定还要受外伤的。现在实在太好啦!”
她说着,又忍不住将双掌贴向树茧,脸颊也轻轻挨过去,动作中满是依恋。
而周潜这才想起来,按照怀榆所说,她曾在这里躺了许久,于是又紧张起来:
“我的伤虽然不重,可也需要缝合休养一段时间。可就这样的伤势,短短10个小时的时间就修复的差不多了。小榆,你身上有什么伤痕吗?”
不然为什么修复那么久?
怀榆满眼茫然:“没有啊,我身上没有伤痕。”
不仅没有伤痕,皮肤还很柔软细嫩,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开始误以为自己以前是个拥有城堡和男仆的大小姐。
周潜却沉思起来:“你跟吴越谈过恋爱,恋爱是在大学时期。但没人知道你的消息,他也从来不提——而他是花城人,大学也是在花城上的。”
“但最后,他催生了蔷薇走廊,而你在树茧沉睡……”
一开始的猜想恐怕成真了——蔷薇走廊,大约真的跟他没有关系。就算有,这里头也必定有怀榆的存在!
周潜眉头紧皱,假如真相真的是这样,而怀榆又想找回公道的话,他真的得提升自己的能力。
此刻,他默默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那裹满孢子粉的藤蔓腿。
怀榆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良久,她才叹口气:“所以我拿的是《睡美人》剧本吗?我不应该自己醒过来,而是等待一个王子……”
把王子的脸带入吴越,人生都晦气起来!
“还是树茧好!”怀榆又跟它贴贴:“它一定是知道我的处境,所以才让我早点醒过来的!”
冰冰凉凉的树茧仿佛能够抚慰人的心灵,怀榆半搂着它,就着跳跃的火光仰头看着周潜:“把他带回去好吗?”
周潜点头:“那是自然!你进道宫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等等,你不会是想——”
怀榆能想什么?
这么大一个树茧,她一个人又背不动,只能指望周潜啦!
长工周潜在此刻意识到,大约自己的每次活命,都需要把自身劳动力奉献给怀榆老爷吧!
但此刻天都黑了,周潜沉默片刻,也只能又坐了回去:“修整一晚上吧,明天下山。”
“另外,背了这个树茧,榆黄菇就背不了了,放弃吧。”
怀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此刻点点头,又赶紧去看自己的锅:“还有一张饼,不过没什么可以配的菜了,周潜哥你就着水凑合一下吧。”
而周潜环顾四周:“这个大殿查看过了吗?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带的东西?有没有找到关于你的线索?”
怀榆摇了摇头:“没有哦,只有这个树茧——这个大殿其实挺陌生的,我醒的时候稀里糊涂,没有注意观察这些……但肯定不是在殿内。”
倒是现在还有个问题——
“周潜哥,这个变异猕猴要怎么处理呀?”
变异猕猴仍干干瘪瘪的倒在那里,头顶的榆黄菇如今已经显出枯萎的状态,只有一身皮毛还是正常的。
周潜看了两眼,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考虑到它长得真的很抽象,而且猴皮……
心想拿回去鞣制成地毯怀榆都不一定愿意要,还是直接放弃吧。
“待会儿我把它扔进树林里——这样孢子粉可以成长,它的尸身腐烂后也可以化成土地的养分。”
这天气太热,再不扔远点,在殿内过夜怕是都要腐臭了。
怀榆点点头。
再看周潜,他已经来到了变异猕猴旁边。
昏暗的火光隔着距离,他盯着变异猕猴的轮廓略略皱眉,然而试探性的拽住手臂一提,这才察觉出异常:
“怎么这么轻?”
之前打斗时,对方跳跃落地的动作虽然轻盈,可仍能感觉出重量,挥动时手臂脚掌都分外有力!更别提如今已经丧命——众所周知,死猕猴的重量,是要显得更重的。
不可能是如今这轻飘飘的体重啊?
他直接将猕猴的尸体拖到了火堆旁!
而怀榆站在一边犹犹豫豫:“那个……能量守恒你懂吧?你身上的伤修复是需要能量的呀,那个能量就……咳,就是猕猴贡献出来的啦!”
“树茧只不过起到了一点点中间商的作用——但我相信它没有赚太多差价的。”
这叫“伤之于猕猴,愈之于猕猴”,很守恒的!
周潜正摸索对方毛发的手一顿。
皮毛没有丝毫损伤,划开时能看到切面处凝固的血液,皮肉都无损,被然而皮下却仿佛被抽干了……
或者说,是它变异的能量被抽空了。
再结合怀榆的回答,周潜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而后竟有了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秘密既然已经那么多了,再多一份两份根本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