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阿渝是成年人的模样,她的尾巴犹如大海中最柔美的绸带,轻柔地摇曳着,每一片鳞片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那尾巴的颜色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从浅浅的天蓝到深邃的海洋蓝,宛如一幅渐变的画卷。
只是她的手中捧着一个淌血的木盒,彻底撕碎了这唯美的画面。
阿渝游走在猩红的宫殿中,即使身上染了污渍也毫不在意。等手中的木盒被安稳放在高台的王座上后,她这才转身收拾着殿里残局,一边清理着残骸,一边如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的念着:
“好好的宫殿给我整得血次呼啦的,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在海底待的好好的,干嘛要来招惹我!”
“一见面就说交个朋友,我哪知道朋友是什么东西,当时就该直接咬死你的。”
“说什么人类的食物好吃,也不见你给我带一口。”
“还说要带我去陆地看日出的,结果又食言了。”
“现在还大言不惭的让我给你建个神像,我呸!”
“我就不给你建,你个骗子…骗子……”
阿渝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声音却越说越小,泪水顺着脸颊淌下,砸落在地时化为了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平日热闹非凡的宫殿在今日销声匿迹于海底,独留下一条孤零零的小人鱼,再没有人能无奈地调侃她“小笨鱼”。一切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就好像这段时光是她在海底孤寂太久而幻想出来的。
罹就看着这只人鱼从泣不成声到嚎啕大哭,再到后来的默然不语。她一下又一下,不辞辛苦地亲手擦拭着宫殿的每一块血迹,明明几个清洁咒就能解决的事情她却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最后的最后嘴硬心软的小笨鱼,还是用尽了全身的灵力,为她这个“骗子朋友”在宫殿的中央建立了一座神像,而她选择了在神像的怀中沉睡,就如同她还在世一般。
画面至此定格。
罹看着神像手中的小木盒,问道:“看完了,然后呢?”
覆盖在木盒上的神识似也被这话噎到了,沉默了一瞬才缓缓说道,“替我照顾好她。”
“谁造的孽谁自己还。”罹压根不买账,她长得很像大冤种吗?
罹的确不讨厌这条小人鱼,如果她想离开的话,她也愿意带她出去看看世界。但这也是基于这鱼和她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上,照顾不照顾的那得看自己的心情。
还“替她照顾”,你谁啊,咱俩认识吗?
神识:……
“行了废话少说。”随着罹话音落下,那放着足骨的木盒被冥色灵力紧紧裹挟住,这一次罹很轻松的就触碰的了盒内的足骨,那抹神识像是真的认可了她,没有再释放寒意来攻击她。
罹迅速凝神聚气,运用精神力狠狠包裹住足骨。炼化的过程是极为痛苦的,仿佛有无数的钢针在刺入她的足底,每一次的刺痛都让她忍不住颤抖。
罹紧紧地闭着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用意志力去征服身体上的疼痛。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对于此时的罹来说都极为煎熬。冥色灵力逐步变大,带着凶劲狠狠袭向这对不知好歹的试图抵抗的顽骨。
半空中,飘着个几近透明的身影,满意地看着下方的人儿。
在意识到自己到了消散之际时,女子缓缓开口道:
“帮我带句话吧。”
————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罹面无表情的转述着那人的话,阿渝却还是痛哭出声,她等着这句话等了上百年。
罹说完话就到一旁调息去了,压根没去管人哭不哭的,那足骨完美的融入自己体内,但足骨上的那一缕神力够她消化好久了。
嚎了一会儿,却没得到丝毫安慰的阿渝,顿时觉得没意思了,“你刻完传送阵就快出去吧,你肉体还在外面飘着呢,万一那口气断了,你就只能做个鬼修了。”
“好。”罹轻应了声,灵力划过指尖,流畅的在地上布着传送法阵。
“你这个阵法?”阿渝刚刚大哭过,声音都跟着沙哑了许多,“怎么跟我印象里的传送阵不一样。”
“我自己稍稍做了点改良。”罹此时体内灵力充沛,没几下的功夫阵法就画好了。
阿渝惊讶地看着地上完成的阵法,左瞅瞅右看看,只觉得十分的稀奇,“你还是个阵法师?”
“就自己瞎研究的,和你们这些禁地门口的那个上古阵法根本比不了。”
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她这个阵法还是从冷宫禁地那个老东西那改良来的呢,毕竟那东西传送了她好几回,她看都看会了。
阿渝突然就不想说话了,她才多大啊。就照地上这个传送阵法的质量研究下去,千年后说不定她的阵法也会被后人称为上古阵法。
“你不反驳?”罹轻挑了下眉,嘴边含着一丝笑意。
“反驳什么?”阿渝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上古阵法。”罹点了点它的鱼脑袋,“我用的措辞可是‘你们这些禁地’,所以说都城的迷阵和你这个幻阵,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吧。”
“我猜应该还不止你们这两处,那么他为何要来蛮荒大陆设置多个上古阵法呢?是想隐藏些什么吗?设阵法那个人…不会就是你那个‘骗子朋友’吧?”
“不是,才不是。”阿渝着急忙慌的否认着。
“你这着急否认的态度,不就是反向证明了我猜得对嘛。”
阿渝都快急哭了,终于知道那个老东西为何要把人丢给她了,他不知道她的鱼脑子转不过弯吗?
“别哭别哭。”罹可不做逗女孩子哭这种没品的事。
罹轻轻揉着它的小卷毛,转而说起另一事,“我可以带你去外面,要出去看看吗?”
“啊?”阿渝眼眶的泪水好悬没掉下来,听到罹要带她出去后,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但片刻就又沮丧了起来,“我现在还不能出去。”
罹没再说什么,调动灵力启动着阵法。
阿渝撇了撇嘴,她就不该奢望她会安慰自己的。可下一瞬,阵法中的人儿就说话了,那熟悉的昵称,熟悉的承诺,让阿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小笨鱼,以后我带你出去看日出,说话算话。”
阿渝抬头看去,罹轻笑地看着她,转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可怜的小鱼儿又开始掉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