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家。
睡在沙发上的季屿川翻了个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环顾四周,四处都是暗的,没有开灯的迹象。
“盛宴,”季屿川喊了声,没有回应,他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盛宴,急忙走出房间。
“盛宴!”季屿川心中担心,大声了些。
可仍没有回应,他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给盛宴打电话,却见盛宴的手机放在床头。
他在别墅里四处找了一圈,都没见着盛宴人影,彻底慌了,这么晚了不睡觉,能去哪呢?
脑子里电光石火间闪过盛宴在车上看着他前世跳桥的画面。
难道去哪里了?
他立刻穿好衣服,准备过去找找。
刚走到大门口,开门的声音响起。
他顿住脚步,见盛宴失魂落魄地推门进屋。
看着盛宴苍白的面孔,季屿川被吓到了,“这么晚,你去哪了?”
盛宴抬眸看着季屿川,眼眶迅速红了起来:“你跳下去了,川川,你跳下去了......”
说到最后,盛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都哽咽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当着......”盛宴的眼泪涌出眼眶,“你当着我的面跳下去了......川川,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了......”
季屿川从来都不知道,前世盛宴看见了那一幕。
他手足无措,怔在原地,半分钟后才找回他的声音,“你...你看见了...”
“我大声喊你,你听不见......”盛宴心如刀绞,说出的话,已经字不成句了,“我想抓住你......可是我的腿废了......”
说到这,盛宴用力锤着自己的右腿,“它废了......川川,我没有护住你,是我没用,是我......”
“我亲眼看着你跳下去的,却救不了你......我的心好痛啊,”盛宴颓丧地跪了下来,无论何时都挺直的脊梁此刻耷拉着,他垂着头用力垂着自己的胸口,“川川,我当时......真的好痛,你为什么要跳......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活不了了,没有你......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季屿川听着他这些话,早已泪流满面。
他跪在了盛宴面前,伸手去抚摸盛宴的脸:“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又遇见了不是吗?”
盛宴的心,并没有因为季屿川的话好受一些。
他缓缓抬头,看见季屿川那张强颜欢笑的脸,眼前再次闪过季屿川在桥上那个绝望又凄惨的笑容,心脏猛地绞痛起来。
他捂着心脏,眼前一黑,无力地栽了下去。
季屿川大惊,赶紧接住他:“盛宴——”
*
黑色的宾利驶进宴川公馆。
司机从车上下来,跑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他看见另一个他拄着拐杖下车,一瘸一拐地快步往屋里走去。
盛宴怔住了,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另一个自己,那脸上的疤痕丑陋狰狞。
刚一进屋,他就看见季屿川系着围裙,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
他心里莫名安定下来,没受伤的那边脸嘴角微微扬起。
季屿川察觉到他的存在,扭头看了过来,他迅速收起笑容。
季屿川粲然一笑:“回来了?快来吃饭。”
盛宴绷着脸,走到餐桌边坐下。
季屿川知道他不爱说话,两人吃饭的时候,屋子里总是静悄悄的。
十几分钟后,他吃完放下碗筷。
许是到了有安全的环境和盛宴的陪伴,季屿川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了,脸颊也比刚来时圆润得多。
他看着盛宴,笑着问:“好吃吗?”
盛宴看着季屿川亮亮的眼睛,心里重重一跳,他莫名感到一丝紧张,放在桌上的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良久,他点了点头。
季屿川:“明天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盛宴默了默:“川川,等过段时间,我送你出国好不好?”
“出国?”季屿川一愣:“为什么要出国?”
“蒋氏的势力太大,你在国内,始终不安全......”盛宴说到这,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你在这里没法过上正常生活,还不如去国外几年,那边我帮你联系好了,你可以出国,边学音乐边治嗓子。”
季屿川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他怔怔地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问:“盛先生,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吗?”
“不是,”盛宴立刻解释,他看着季屿川脸上的无措,心里一阵心疼,可看到面前玻璃杯倒映出来自己那半张满是狰狞疤痕的脸,又看了看手边的拐杖,他咬咬牙,“只是你总该去过正常生活的,毕竟你也没法一辈子躲在这栋房子里。”
季屿川沉默了。
盛宴苦笑了笑,继续道:“而且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万一到时候,我分心了,没顾上你怎么办?”
季屿川一惊:“盛先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盛宴想了想,微微颔首。
“川川,在我心里,我一直将你当成一个弟弟......”
季屿川听完盛宴的话,感觉心突然空了一块,眼眶也湿润了。
盛宴忍着剧烈的心痛,继续道:“川川,听话,别让我担心,出国去过正常的生活,好不好?”
他看着盛宴那张平静的脸,死死憋着眼泪,眼睛都不敢眨。
良久,他站起身来,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盛先生既然都帮我安排好了,那我一定会在国外好好生活的。等盛先生结婚的时候,我会回来参加您婚礼的。”
说完,他将吃完的盘子送进厨房。
盛宴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一样,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迅速起身拄着拐杖上了楼,刚一进屋,他便将拐杖用力扔了出去,拖着左腿艰难地走到酒柜边,倒了杯酒,一口喝下。
他转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半张脸上都是疤痕,右眼还被一个眼罩盖住了,他伸手取下眼罩,右眼的眼皮长期捂着,肤色已与别处有了差异。
而眼皮上层层叠叠疤痕更是令他愤怒,他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又往杯子里倒了杯酒。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狞笑着,嘴角的弧度十分诡异,再加上浑身散发出的阴郁,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可怕,简直像个魔鬼。
片刻后,他收起笑容,对着镜中的自己举起酒杯,“放他走吧,当初既然没有留下他,现在更没有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