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奔溃的情绪带来梦魇更深层次的反噬。
凌远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些痛苦的回忆,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扎进心脏。
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思绪,但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摆脱。
随着回忆的折磨,凌远对外界的感知开始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变形,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形的漩涡中,找不到逃离的出口。
在这种极端的心理压力下,凌远的意识开始崩溃。他的思维变得混乱,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
凌远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正在被撕裂,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掐住他的喉咙。
而在现实中,凌远的身体被白色裂纹包围,无知无觉地躺在草地上,唯有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暗示了情况的危急。
就在此时,整个空间里忽然响起一声鹿鸣,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
青鹿灵兽,作为灵兽族的守护神,感受到了凌远的绝望和痛苦,祂的意识穿越梦境的迷雾,来到了凌远的身边。
青绿色的神鹿用祂的角轻轻触碰凌远的额头,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随之流入凌远体内。
这股力量像是一股清泉,冲刷着凌远心中的恐惧和痛苦,让他逐渐恢复了清醒。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内的裂纹在飞快消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溪流、树木、土地等等。
时间再度开始流动,无月等人也得以动弹,但是结界内的景色却完全变了面目。
*
许妄一看着乍然消失的幻象,按下体内蠢蠢欲动的真元。
看样子,似乎不用自己出手了。
他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拿出传声海螺和无月通话:“怎么样?还活着吗?”
传声海螺里传来声音:“我和孟子温在一起,遇到了荼斯,不过对方状况有点不对劲,刚才还趁机将一只妖带到太阳上去了。”
太阳?
许妄一眯起眼看着天空中的那轮“太阳”,很快就看出其中的端倪,“那不是什么太阳,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术器。能悬于半空,不简单啊!”
“你那边怎么样?”
“我没事,其他两个不知道,我和他们失散了,不过距离应该不会远,我待会儿找找。”
“好。”
许妄一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传声海螺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接着就听到无月语气突然变得急迫起来:“先这样吧,有事再联系,你那边小心点。”
*
无月将海螺收好,皱着眉看着站在前方的孟子温,只见他突然怒吼一声,随后将龙月弯刀狠狠插在地上,一拳重重锤在地上。
“该死!该死!该死啊!!”
一拳。
又一拳。
“砰砰砰”
孟子温没有用内力,却用了十足的力道,不出几下,双手就是鲜血淋漓,“为什么我上不去?!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无月上前几步,“荼斯本就熟练空间阵法,再加上这里是青鹿灵兽的地盘,想必是设了什么奇术,才会让我们无法靠近。”
安慰了几句后,无月又硬下心肠,加重了点语气:“孟子温,我们现在的情况还算不上安全,你给我收拾好心情,赶紧起来。”
方才的一声鹿鸣让空间内的裂纹消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堪称桃源的景色,此刻的黄金湖内焦土一片,唯有许多柳树孤零零地站在其中。
柳絮依旧在飘飞 ,却再不闻花香,只有浓重的血腥味趋之不散。
孟子温很快就收拾好情绪,他拿起龙月弯刀,低声道:“抱歉,刚才失态了。”
“无妨,我什么都没看见。”
无月说着走到一棵柳树旁,伸手感应,“这树是有人花费大量灵气栽种的,但只是普通的树。”
孟子温也走了过来,他蹲下来摸了下地上的泥土,“这土不像是这个空间里的。”
联想到娄府运来的马车,他道:“看样子,这树和土都是从外面运来的。”
无月瞅了眼远处的马车,因为打斗的波及,如今已然成为一片残骸,“看样子,是因为在这里太闲了,所以他才让人运些树苗进来。”
这个“他”无月没有直言,但孟子温却是了然。
刀光一闪,整片柳树被齐齐砍断,无数柳絮像雪一样飘逸四散。
“走吧,我们去血腥味的源头看看。”
对于这种明显迁怒的行为,无月只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然后跟了上去。
*
许妄一也向血腥味的源头走去,很快就遇到了熟人——时缘,还有被他背在身后的凌远。
“呦,他这是怎么了?”许妄一问他。
时缘没有停下脚步,两人默契的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应该是在幻象中受到了刺激,所以暂时才无法醒来。”
许妄一伸出手,按了按凌远的脉搏,“脉象平稳,内息绵长,确实无碍。”
他收回手,笑眯眯地看着时缘,“刚才的那声鹿鸣,应该就是青鹿神兽发出,可祂为何会忽然出手?是为了……”
许妄一拍了拍凌远后背,继续道:“救他吗?”
时缘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问心派和寻仙门一向不和,阁下为何会有此猜想?”
许妄一道:“两派不和,与神兽无关。神兽无法掺和人间事,但只是通过意识,伸出手救一下灵兽族的小辈,却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神兽,有神性也,总是悲悯仁慈,我想正因如此,才会伸出援手。”
时缘微微垂下眼,语气中带了几分涩然,道:“若是神兽当真有情,又会为何看着灵兽族人自相残杀呢?”
许妄一知道时缘说的是十二年前的两派之战,那一战,死了上万人,鲜血染红了整条泉河沟。
“大概,是无能为力吧。就像百年前两派分裂的那样,纵使仙鹤神兽再强大,也解决不了出世与入世的矛盾,改变不了人心的变化,最后就连自身也不得不在派内思想分裂的影响下,化出青鹿神兽。”
时缘感慨道:“你说的没错,神佑世人,但做下决定,却永远是我们自己,又怎能把所有希望寄托于神身上?”
许妄一看着远处的巨大磨盘,脸上笑意顿敛,“不过神到底神,总是充满了意外性,若不是祂误打误撞地解开外层的幻象结界,我们又怎么能看到这一幕呢?”
一个高达十几丈的圆形磨盘,正在缓缓转动着。
身着绿色衣裳的人推着装满尸体的小车,将一具具尸体无情地投入磨盘之中。随着磨盘的旋转,尸体在瞬间被压得血肉模糊,骨骼被磨成粉末,血肉飞溅。
“咯吱”
“咯吱”
这令人心悸的绞肉声持续不断,在一片死寂中回响,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些身着黑衣的人手持大锤,仔细检查着磨盘内部的情况。他们不时地在血肉模糊的残骸中敲打着,可能是为了确认头骨、脊椎或其他人体部位是否已被彻底粉碎。
“砰砰”
锤击声响起,鲜血随之四溅,将黑衣染得更加深沉。
或许,这些黑衣人原本也穿着绿色的衣服,但随着一层层血迹的积累,最终变成彻底的黑色。
鲜血不断的从磨盘上流淌下来,宛如雨水般滴落至地面,泛起微弱的白光。在某种神秘阵法的引导下,这些血液向南方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血色湖泊。
而在这血湖之中,一头青色的灵鹿正安详地沉睡,与周围的恐怖景象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