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夜央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她胸口,许是他的手轻轻颤着,毫无半分旖旎,又许是一时回不过神来,姜燕燕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手触及她衣襟,竟也没躲。
她这才发现自己胸前有一大片血渍,加上周遭浓浓的血腥味,晃得她有点作呕。
“还好……没有伤及要害。”
她听到赤夜央微颤的声音,似是松了口气的感觉,看着他从怀里取出块素帕,又掏出了个小瓶,倒了些粉末在素帕上。
姜燕燕看到这素帕不由一怔,正是夕月祭上烧焦了一角而反复“补救”的那块,赤夜央当初收得一脸嫌弃,她还以为他早扔了。
赤夜央将素帕按在她伤口上,伤口蓦地疼了起来,姜燕燕浑身一颤,倒喘过了一口气。
赤夜央却手一抖,有些按也不是收也不是,难得地踌躇道:“弄痛你了?”
她看向赤夜央,泪眼朦胧。
赤夜央看上去有些无措,轻声道:“这药能止血,忍一忍,一会儿就好,这药见效很快。”
小暴君这是在哄她么?
姜燕燕吸了吸鼻子,道:“小王君怕不是忘了,这药妾身见过。”
便见赤夜央轻笑了一声:“是啊,在同一条船上。”
姜燕燕也想笑,却愣是笑不出来,她眼下不知为何,想哭得很。她稍稍睁大了眼睛,却驱不散眼前水雾迷蒙。
赤夜央抬起手来,接住了她的一颗泪珠,道:“你想哭便哭出来,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谁忍着了?
姜燕燕心里这么想着,眼泪却不知怎的,就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砸在赤夜央的手上。
赤夜央接不过来,情急之下只好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软了语气,“往后若是遇险,就用驱灵哨,赤炎一直都会跟在我附近,听到哨声,我们定会来救你。”
姜燕燕只觉鼻子发酸,她也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多眼泪,心里便似打翻了五味瓶,又是死里逃生心惊胆战却带着些欣幸,又是不知何来的天大委屈,到后来也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心绪了,只想不管不顾哭个痛快!
赤夜央没有再说话,任她将自己胸前哭湿了一大片。
直到哭得有些脱力了,姜燕燕才渐渐抽抽嗒嗒地停了下来。那恶狼早没了声响,唯余赤炎的呼哧声,和着她吸鼻子的声音,听着有些别扭。
姜燕燕一口气缓了下来,才发觉自己还贴着赤夜央的胸膛,顿时觉得有些脸热,连忙抬起头来。
便见赤夜央衣襟上湿湿黏黏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不觉脸红到了耳根,好在都被藏在了夜色中。她讪讪地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被赤夜央按住了手。
他低头看她:“哭好了?让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姜燕燕手一颤,脸更红了。方才是赤夜央情急之举,眼下却有些不同,她连忙抽回手来捂住了胸口。
“妾……妾身自己看!”
她也不待赤夜央回应,急忙稍侧转身,只是扑鼻的血腥味让她不敢去看,只能用手摸了摸。华世安的止血药果然有奇效,才这么些功夫血已止住了。
“已经不流血了,痛得也好些了,应该是无碍了吧。”
她说着正要收回手,忽触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什,这才猛地想了起来,赤夜央先前给她的玉璧还没还回去呢!
她忙探向怀里的玉璧,摸上去似是已碎成了两半!不由心里一凉,怯怯地看向赤夜央。
便见他眉头拧了起来,将手覆在她眼睛上,轻声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软,并非惯常的生硬口气,姜燕燕一怔,眨巴了两下眼睛。
长睫扫在赤夜央手上,他的手一僵,缩了回去,道:“怎么了?”
姜燕燕从怀里取出碎玉壁,捧在手上,本有些战战兢兢,但想到赤夜央的话,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只得垂着头可怜巴巴道:“应是方才被那恶狼给击碎了……”
赤夜央看着玉壁若有所思,神色变了几变,终叹了句:“倒是救了你。”
“不过,”还不等姜燕燕一口气松下来,便听他又道,“你得赔。”
“啊?”
姜燕燕愕然地望着他,心想这么个可以号令军卫的令玉她要如何赔?
便见赤夜央将玉璧收入怀中,目光迎了上来,道:“你有什么珍贵之物?不拘是什么。”
她能有什么?姜燕燕蹙眉,情况特殊,她连陪嫁品都没有!
“一时不决也无妨,等什么时候想好了赔什么,记得给我便是。”赤夜央看着她的眼睛道。
姜燕燕瞧他的神情不似玩笑,不由犯了难,她从灵游族带出来的不过是随身衣物,而入黎宫后的一应物品又都是宫中赏赐,赤夜央定是不会要那些吧。
要说她有什么可取的特别之处,岂不是只有灵游族的惑心术?
一个念头飞速地从她脑海里闪过,赤夜央该不会……也是要她的灵术?!
姜燕燕心里猛地一抽,便不自觉地反映到了脸上,她警惕地觑了赤夜央一眼,却还是摆了个笑脸出来,请罪道:“这……妾身身无长物,赔不起这么金贵的玉璧,还请小王君恕罪……”
赤夜央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皱了皱眉,道:“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了。”
姜燕燕不明其意,疑惑地看着他,便见他瞥了她一眼,道:“放心,我不要会伤害你的物件。”
姜燕燕撇撇嘴,先不论别的,怎么自己想什么,他总能猜个大不离?
“罢了,信不信的,日久见心,还是先改了这时不时的装模作样吧,”赤夜央语气无奈,“在我面前,你不必戴面具,想哭就哭,不想笑也不必勉强。”
姜燕燕听了,一脸假笑不由凝在了脸上,便听他又道:“还有,在人后不用叫我小王君,至于唤我什么随你喜欢,也别自称妾了。”
被他这么一说,她这才发觉赤夜央的自称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她的心弦便似被拨动了一下,余振扰心,搅乱了一池心水。
但理智很快又来拉扯,前世的教训太过惨烈,如一把利剑始终悬在她的心头,提醒她不可重蹈覆辙!
沉吟片刻,她道:“还是唤小王君吧,在人后放纵惯了,恐会放肆到人前,反而为小王君惹来麻烦。”
赤夜央脸色微沉,道:“我不怕麻烦。”
姜燕燕脱口而出道:“我怕。”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竟也乱了自称,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改回来。
便见赤夜央神色稍霁,刚想说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侧过了身去。
姜燕燕以为他在看那恶狼,忽想到了什么,对他道:“这狼看上去有些像灵兽,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诡异得很。”
赤夜央沉默了好一会儿,姜燕燕忍不住抬头看他,却看不见他的神情。就在她准备要上前看时,他才转过了身来,喘了口气,道:“既然此狼有异,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你感觉如何,能站起来么?”
姜燕燕看着他伸出的手顿了顿,一时踌躇,要不要伸手,却被他给一把握住了。
“赤炎,过来!”
赤夜央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了那恶狼的尸身。
“等等!”她连忙拉住了他,“浮生还没找到!”
赤夜央头也未回,道:“我们先走,回头再派人来寻他。”
姜燕燕一惊,急道:“不行!他现在很危险!他受了伤,若遇着什么野兽,晚了怕是要来不及救!”
赤夜央脚步丝毫未停,引着赤炎到他身边,驻足道:“眼下我们也很危险!”
姜燕燕见他就要来抱她上虎背,不由有些发急,当即就往下跪,一边道:“求小王君让我先去寻他!”
赤夜央拉住了她,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色晦暗不明:“他一个侍从,对你就这般重要?”
姜燕燕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似乎一直看不惯浮生,怕他一念之差真的不顾其死活,一时心焦如焚都不及掩饰。
“浮生一脉世代追随我们灵主血脉,从小便会随侍左右,生死不弃,对我们而言,并非侍从,更似家人。”
她见他一直黑着脸不说话,索性心一横,咬咬牙道:“莲酥应已告诉小王君了吧,他会一种灵术,对人可识心,对其他生灵可控灵,惊马时小王君应是也亲眼看到了!”
“治蝗灾还得靠他!相较于还没继承灵力的我来说,现在反而是他更有用!求小王君允我先去寻他!”
赤夜央面露愠色,仍沉吟不语,她见状急得几乎又要哭出来了,却见他突然别开了眼,生硬道:“有什么他的物件,让赤炎闻一下。”
姜燕燕眸中一亮,也顾不得他似乎是生气了,连忙将自己的衣袖凑到赤炎面前,道:“这应是他的血,有用么?”
赤炎嗅了嗅,哼哧了两声,似是在回应她。
“去寻。”赤夜央拍了拍它的脑袋道。
赤炎低了低头,一转身便呼啸而去。
“多谢小王君!”姜燕燕不禁喜形于色。
赤夜央没有理她,抬腿就往前走,只是这回,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