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燕燕心里这一通火喷出口,已是清醒了不少,而当看到赤夜央那一张铁青的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顿时如冰水淋头,立即蔫儿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总控制不住会去踩小暴君的尾巴!
生怕赤夜央一个暴怒就将浮生拖出去斩了,姜燕燕着实懊恼,慌忙找补道:“呃,况且……况且他能治蝗灾,若是这么白白冤死了就太可惜了……”
她觑着赤夜央的脸色,不但毫无缓和,还更难看了些,一时后头的话都噎在喉咙里,默默咽了下去,只能越说越轻,最后还是决定给他磕个头吧!
姜燕燕挣扎着就要起来向赤夜央跪拜求饶,却被赤夜央一把拉住,将她推回了床榻上。
“腿脚不要了是吧?行!本君索性废了它得了!”
赤夜央口气不善,听上去不似玩笑,姜燕燕知他动了真怒,下意识抱住腿,稍稍瞪大了眼看着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赤夜央被她眼神中的惧意刺了一下,别开了眼:“方才不是胆子很肥?”
姜燕燕不知他气消没消,又消了多少,自然不敢再回嘴,垂下头来没有吭声。
就在这时,莲酥回来了。
赤夜央虽然依旧脸色不好,倒也没有再纠缠在方才的话题,转身出了营帐。
姜燕燕顿时如蒙大赦,第一次觉得莲酥居然来得还挺是时候!
不过到了夜里,她便不觉得如此了,为了方便莲酥照顾,赤夜央的营帐旁连着搭了个耳帐,莲酥就住在里头。离得这么近,自然知晓他们没有同床,甚至还能听见他们说的话!
好在姜燕燕脚伤在,不同床也说得过去,与赤夜央也没说太多的话,只是她颇为不明所以,为何赤夜央不让碧玉照顾自己,让莲酥照顾浮梦,他不会不知道莲酥是赤夜辰的人吧?
于是她变着法又是比划又是写字的想要提醒他,但赤夜央明显不以为然,根本没放心上的样子!姜燕燕好生怒其不争,堂堂太子就这么点警觉性?!难怪前世一败涂地!
无奈之下,她只好竖起耳朵反过来听耳帐里莲酥的动静,还动不动半夜将莲酥叫进来,如此连着两夜都没怎么好好睡。
不过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莲酥看上去只是在尽心照顾她,秋猎祭剩下的一日,基本都呆在营帐内,夜里也是随叫随到。待一行又浩浩荡荡动身回宫,似乎都没什么异样,而赤夜辰那边也无甚动静。
姜燕燕又不明白了,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思无益。何况这一趟意外跌生,她与浮梦、浮生都能有惊无险地全须全尾,该是庆幸的事。
如此,即便赤夜央罔顾她意愿,回程时直接将她抱上了太子舆车,也没太影响她的心情,反正回了长灵殿便能看着浮梦了。
还别说,太子舆车舒适宽大,还有好些精致点心,她一路躺在和暖软垫上,吃吃喝喝,倒也惬意。
点心的味道好极了,可惜赤夜央没什么口腹之欲,又沉默寡言,而莲酥也不知是拘谨还是恪礼,既不吃点心也不多说话,弄得姜燕燕有些百无聊赖。
赤夜央始终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看书简,他本长得颇俊,眼下不用鹰隼般的眼神盯着人看,瞧着还是赏心悦目的。
姜燕燕来时路上已认真地记了路,这回程的路便没什么可记了,因是太子舆车,也不能随便打开舆窗往外张望,她便索性盯着赤夜央看了。
美景看不成,看美男子也能凑活。
“看着本君做甚?”
赤夜央忍无可忍,抬眼瞪她。
寻常女子被这么一问,多少总会羞涩遮掩,姜燕燕却脸不红心不跳,眉眼一弯,大大方方道:“因为小王君好看呀!”
倒将赤夜央一噎,他板下脸来,眼神却躲开了,将书简往上一挡,又随手抄起一卷扔给了她:“无聊就多看书。”
小气!谁稀罕!
姜燕燕腹诽着,将剩下的点心在食盒里排好,他们不懂欣赏,对浮梦来说却是宝贝,她如往常一样,每一样都留了一两块。
她将食盒交给莲酥,随即拿起了书卷,赤夜央叫她看,她还是乖乖看吧,等下惹恼了小暴君,又要出幺蛾子。
不过没看多久,她就去见周公了。而待她一觉醒来,已是在长灵殿里。
也不知她是怎么渡湖进殿的,也许又是赤夜央抱着一路招摇,这么一想,她只觉脸热,都不想多问。
还是看浮梦要紧!
这回,她不顾赤夜央反对,怎么也要去看浮梦,又是哄又是求的,好在最终赤夜央同意了,但也没顾她好不好意思,直接将她抱去了浮梦的房间。
便见除了浮生,碧玉也在房内,姜燕燕倒是有些讶异,她方才还在琢磨怎么说服赤夜央让碧玉继续照顾浮梦一阵呢!
房内三人骤然见着赤夜央及姜燕燕,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纷纷向他们行礼。
见浮梦也挣扎着要起来,姜燕燕连忙阻止:“别起来,免了免了……”
话音未落突然想到赤夜央也在,自己这般似乎僭越了,又连忙看向赤夜央,撒起娇来:“小王君……”
赤夜央瞥了她一眼,道:“行了,免了。都起来吧。”
姜燕燕立即笑眼弯弯:“多谢小王君!”
浮梦也连忙谢恩,赤夜央没吭声,转而看向床榻边的浮生。
姜燕燕见赤夜央似乎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不禁有些不自在,小声道:“小王君别累着了,把妾身放在床榻上就行。”
赤夜央却没理会,只继续盯着浮生,片刻后,粗暴地命他起来,斥道:“黎宫有黎宫的规矩,出去!”
浮生并未立即出去,而是看向了姜燕燕。
“你看她做甚?怎么,本君使唤不动你?!”
姜燕燕见赤夜央脸色不对,连忙对浮生道:“小王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出去。”
说着,对赤夜央赔笑道:“他就是有些木,绝没有忤逆的意思的。”
“他什么身份?要你替他说话?”
赤夜央的脸更黑了些,姜燕燕撇撇嘴,对浮生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遵命出去。
她此刻心里有些堵,方才赤夜央免了浮梦行礼,倒叫她忘了,这可是喜怒无常的小暴君,对他来说,心血来潮时可以给婢侍一个恩赐,心情不好时一个侍卫的命也能如同草芥!
照她的性子,很想冲他两句,但又恐他恼怒之下会不分青红皂白累及浮梦和浮生,便顿时又没了顶撞的勇气。
赤夜央见她垂着头不言语,而浮生也已经出去了,冷哼一声,将她放到了浮梦的床榻边,随即转身走了。
碧玉见她们有话要说,便也识趣地告退跟了出去。
待房内只剩下姜燕燕她们两个人,浮梦一下子抓住了姜燕燕的胳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姜燕燕暗呼口气,挤出个笑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摇摇头。
许是舟车劳顿,浮梦看上去还有些虚弱,脸都瘦了一圈。姜燕燕看着心疼,拉着她好一番嘘寒问暖,反复叮嘱她好好用药休息,又将自己如何从猎场脱身的捡了要紧的跟她说了下,俩人都绝处逢生,又心系对方,如此絮絮叨叨地说了老半天,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直到惊觉外头天色已暗,姜燕燕才在千叮万嘱中准备离开。她正要喊碧玉,外头已有脚步声响起,她一抬头,便见赤夜央走了进来。
他又将她拦腰抱起,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姜燕燕有些咋舌,难道他一直就在屋外?
她连忙将方才与浮梦的对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幸好幸好,没说他什么坏话!
只是这抱过来抱过去的,她实在有些不自在。
好在次日赤夜央便开始去上朝了,她起床的时候他早已离开。然而还没等她自在起来,便被抬进寝殿内的辇舆给惊到了。
还没等她尴尬婉拒,四个侍从齐刷刷地请她上辇,还带了赤夜央的原话:“要是让侧小王妃累着腿,属下们的腿就别想要了。”
姜燕燕只好一脸生无可恋地让侍从们将她在没隔几步路的耳房与寝殿间抬来抬去。而对赤夜央,她还得昧着良心谢恩!
这苦水在她心里积聚,却没个地方吐出去,她与浮梦聊天的时候,侍从们就在外头候着;华世安虽说隔三差五会来为浮梦看诊,但都是在她回寝殿之后才来的,根本碰不上面;她也不可能与莲酥说这些,一时憋闷得很。
起初她还琢磨怎么变着法反抗下,对淳于妁的叮嘱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倒将莲酥累得团团转。不过莲酥毫无怨言,如在秋猎营帐时那般,始终尽心尽力伺候着,随叫随到,倒弄得姜燕燕有些看不懂她了。
这么折腾了几日,直到有一日,淳于妁终于忍不住对她明言:“侧小王妃似乎并不想治好脚伤,便是神医也难为,不如早日回了小王君,免得小王君迁怒。”
姜燕燕这才惊觉自己什么时候竟与这黎宫中人一般,为了出口气竟不顾旁人了!
蝗灾还在荼毒百姓,赤夜央就快要去赈灾了,出了闯猎场那档子事,届时总不能让浮生一人跟着,她的脚伤若是不能痊愈,赤夜央定不会让她跟着的!
姜燕燕心里直骂自己糊涂,自此对脚伤上了一百二十分的心,淳于妁的医嘱句句落实,处处配合,还真心谢她点醒了自己,倒弄得这位冷面女医官脸上染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