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奇。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吸引了黎王的注意,缓住了他的处置表态。
眼看叫来了驯兽人也无济于事,这时,姜燕燕站了起来,对黎王道:“王君,不如让灵襄试试吧。”
众人虽心思各异,但黎王开口前,谁也不敢贸然说什么。
只见黎王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了。
姜燕燕谢过黎王,刚跨出一步就一个踉跄,被赤夜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多谢小王君。”
她与赤夜央四目相对,眨了眨眼。
赤夜央默了一瞬,顺势起身,对黎王道:“父王,燕燕脚伤不便,可否准许儿臣扶她过去?”
黎王颔首,于是他们一起谢过黎王,赤夜央扶着姜燕燕,走到笼前。
姜燕燕暗暗将赤夜央拉到自己右手边,将四不相的头给露了出来,随即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往右走了两步,才将手伸进笼中,轻轻抚摸起了它的背。
没一会儿,那四不相就一点点平静了下来,最后用头蹭了蹭姜燕燕的手,俯下身来蹲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不禁面面相觑。
“我就说吧!小王嫂与那瑞兽有缘!”赤夜宁率先惊叹起来。
这时,大祭司来到高台下,向黎王禀报道:“王君,此次狩猎结果已出。”
众人的目光又都被拉了回来。
“小王君与大王子所获猎物相当,不过小王君还另得一瑞兽……”
大祭司没有把话说完,本来赤夜央拔得头筹是毫无争议的,但他擅带姜燕燕入猎场,黎王还没有表态处不处置,他一时有些摸不准。
只见黎王屈指轻敲案面,扫了眼高台下的诸位王子,以及不远处兽笼前的赤夜央,皱起了眉头。
大祭司觑着他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君,您看等下这副祭之位……”
秋猎主祭无疑是黎王,而副祭本应是狩得猎物最多的王子,而眼下这情形,只能待黎王定夺。
“父王,那瑞兽被安抚了下来,小王君就在旁边,可见瑞兽并没有怪罪,那天意也未必会怪罪,”赤夜宁向黎王进言,“小王君狩猎最多,理应成为副祭。”
“五弟与小王君真是兄弟情深。”赤夜辰闻言,微笑轻叹道。
黎后却瞪了赤夜宁一眼,嗔道:“宁儿,怎可妄言天意,不得无礼。”
赤夜宁耸耸肩,向黎王赔罪:“儿臣失言,父王恕罪。”
“娆儿也觉得副祭该是太子哥哥!”赤月娆见赤夜宁这就屈服了,不由翻了个白眼,亲自维护起赤夜央来。
他们与赤夜央一母同胞,虽互相之间不怎么对付,但都从小偏帮赤夜央,眼下为他说话,黎王倒见怪不怪,也没有回应,反而看向诸卿,问道:“众卿可有异议?”
半晌,无人回应,黎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这时,郎中令尹风站了起来,对黎王道:“臣有异议。”
黎王眉梢微挑,露出了一丝意外,不过转瞬即逝。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只听尹风接着道:“大祭礼规皆关乎祭果,该当遵循。违制而献祭,怕是不妥。”
赤夜辰微眯着眼看了尹风一眼,随即看向黎王,只见他不置可否,眼神扫向大祭司,问道:“大祭司以为如何?”
大祭司顿时一个激灵:“回王君,臣以为……小王君所为确实有违祭礼,但小王君也确实捉住了那实属罕见的瑞兽,只是这……这瑞兽多少代都不曾现世过,礼制中并未定下能不能功过相抵,因而……因而臣不敢擅专,只能……只能烦请王君定夺……”
大祭司跪伏在地,以手抵额,这深秋初冬的时节,他额头愣是沁出了薄汗。
赤夜辰面露不忍,上前一步对黎王道:“父王,儿臣倒也觉得捉住瑞兽足以抵过擅入猎场之过,儿臣甘拜下风,小王君担得起副祭之位。”
黎王鹰目微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吟不语。
“哎呀父王,连大王子都认输了,就让太子哥哥当副祭嘛!”赤月娆冲黎王撒起娇来。
黎后一脸无奈,道:“娆儿,不得无礼。”
赤月娆却索性跑到了黎王身旁,扯着他的袖子摇晃:“父王……父王……”
高台上赤月娆缠着黎王撒娇,高台下的大祭司却频看天色,熬了一会儿,终是咽了咽口水,出言打断了赤月娆,提醒黎王道:“王君,祭祀时辰快到了。”
祭祀时辰自然误不得,黎王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赤月娆这会儿倒是乖觉,放开了黎王袖子不敢再纠缠。
黎王看了她一眼,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吩咐身旁的大宫侍去请赤夜央到祭台。
这便是允了赤夜央当副祭,众人各怀心思,却只有瑶公主喜形于色,欧阳姝则低头掩下了满眼不甘,其他人都是不动声色,齐呼王君英明。
大祭司擦了擦汗,连忙到前头引路,众人也纷纷起身,跟在黎王身后,浩浩荡荡往祭台走去。
祭祀过程都是大同小异,冗长而繁琐,姜燕燕跪得腿麻脚痛,一袭里衣被汗打湿了又被风吹干,干了又湿,直到后来腿脚都没了知觉,才终于等来了大祭司的结词。
最后,姜燕燕是被赤夜央抱上了辇舆,众目睽睽,她也没推脱,毕竟没必要跟自己的腿脚过不去,到时候还得靠这腿脚逃之夭夭呢!
不过在回营帐前,她不忘求黎王放了浮生,许是整个祭祀仪式还挺顺利,黎王欣慰天佑大黎,一个侍卫便没放在心上了,只告诫她下不为例,倒也没有再为难。
姜燕燕自是好一通千恩万谢,随即命人给浮生解绑,带着他匆匆回了营帐。
还未入帐,便见候在帐前的身影赫然便是浮梦!
她竟是醒了!
姜燕燕又是惊喜又是心疼,一时都忘了脚伤,下了辇舆就要冲过去,却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跟在身旁的浮生给扶住了。
浮梦被碧玉搀扶着,也是泪眼婆娑,脸色仍旧惨白,声音有气无力:“侧小王妃,你们……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快快快,快进去,外头凉!”
她顾不上腿脚生疼,正撑着浮生往营帐里挪,突然身子一轻,被拦腰抱了起来!
“啊!”
她顿时惊呼出声,一股莫名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转瞬已将她给吞没了!她下意识拼命挣扎起来,那人却紧紧箍着她。
“是我!”
这低沉清朗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盯着眼前人呆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抱着她的是赤夜央。
她惊魂不定的模样映在赤夜央的双瞳中,如石入静湖,泛起了圈圈涟漪。不过赤夜央很快移开了视线,他眼中的情绪姜燕燕并没有看明白,当然,她也根本没心思去想,甚至没听出来他方才竟没用太子自称。
“侧小王妃!”
浮梦和浮生的叫唤声将她拉回了神,她赶紧探出头来对他们挤出了一个笑容,怎奈赤夜央拔腿就走,她只能扯着嗓子冲他们道:“我没事!好好照顾浮梦,要按时换药啊!快进去吧!”
他们是怎么回的她已经听不清了,赤夜央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一会儿已进了他的营帐。
而营帐内,只见淳于妁已候在那了,还有一个人也在,叫她有些意外,是莲酥。
她怔然看着莲酥,不知她为何在此。
“本君遣人快马加鞭将她带来的,浮梦眼下没法照顾你,你也就这么两个大侍女,让她来照顾你吧。”赤夜央解释道。
可她是黎后所赠!姜燕燕不解,但也不能就此说破,只好先应了下来:“谢小王君。”
淳于妁与莲酥向她行礼,姜燕燕还被赤夜央抱在怀里,顿时有些脸热,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惹得赤夜央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叫她心里一跳,乖乖不敢动了。
赤夜央倒也没有为难,将她轻放在了床塌上。
莲酥在替她脱下鞋袜拆开纱布看到伤口时,差点惊呼出声,连淳于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赤夜央则神色一凝,盯着伤口抿唇不语。
只见她的伤口已经裂了开来,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皮肉有些外翻,还肿得发紫。
倒是姜燕燕自己并不以为然,只是她心系浮梦有些心不在焉,一时也盯着伤口没说话。
淳于妁不敢耽搁,打开了一堆瓶瓶罐罐,为她细细换了药,又重新裹上纱布,费了好一番功夫。
全程营帐内都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压抑。
“侧小王妃接下来这段日子务必小心,伤口不可碰水,也别再伤上加伤,多休息,免得留下后遗症。”
淳于妁叮嘱完,便告退并带着莲酥去取药。
待两人都退了出去,赤夜央看向姜燕燕,板着脸问道:“擅入猎场一事,你咬死不认便是了,何必为了一个侍卫大费周折?!”
姜燕燕先前在那贼人处受了惊吓,而后又在黎王处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救不了浮生性命,随后又忍痛熬过了祭礼,好容易看到浮梦醒了,还没来得及关心就被赤夜央给带走了!
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像只猛兽在她心里横冲直撞,本来强忍着就觉憋屈,结果赤夜央愣是给她开了个口子,一时她还怎么忍得住?!
“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在我们灵游族可没有奴仆,都是家生雇佣的,这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费些周折有何错?!”
姜燕燕几乎是脱口而出,冲赤夜央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