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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燕燕落下时,浮梦也往前一冲,正巧撞在了一处,双双入水。

入水时姜燕燕觉得似是砸到了一个什么,随即湖水扑头盖脸地灌来,她呛了好几口水,顿时惊慌失措,在水里胡乱扑腾着。

“郡主,放松!放松下来!”浮梦一边喊,一边拉住了她,“水没有那么深,淹不过头顶的!”

姜燕燕一片慌乱中倒是听到了这句,这便挣扎得没那么厉害了,被浮梦捉住了手臂,撑着她稍稍放松了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竟能踩到实地,原来靠近水榭处水下地势渐高,她站在水里,水只到胸口。

她有些尴尬,下意识左右四顾,便见一旁水里竟还站着个侍卫!不过那侍卫是低着头背对着她的,她恍然,之前赤夜央踏水踩着的原来都是侍卫,自己方才砸到的估计也是这倒霉蛋儿了,不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便见他往旁边游开了。

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出水声,她放眼看去,果然有好几个侍卫也远远地上了水榭回廊。目光收回些,便觉一道目光正射在她身上,抬头一看,正瞧见赤夜央俯视着她,对上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姜燕燕嘴角抽了抽,方才确实有些丢人。

但转念又一想,怕死有什么好丢人的?她捡回一条命,可不得好好珍惜么!这种草芥人命的人,哪懂生命可贵?竟还嘲笑她!于是她迎上赤夜央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去看他什么反应,虎着一张脸转过了身去。

便见赤夜辰的船竟仍在向她这边靠近,她顿时沉下了脸,立即稍稍矮下了身子,只露了脖颈在外面。她冲赤夜辰喊道:“大王子,非礼勿视,还请回避。”

赤夜辰满脸俱是担忧的神色,皱眉急问道:“燕妹妹可要紧?我这还带着侍女,要不到我船上来,让她们拉你上来?我自会回避。”

看他那神情,若不是有前尘历历在目,姜燕燕都要被他这忧色给感动了,特别是对照赤夜央那一脸的嘲弄无情,更显得他懂怜香惜玉。

可眼下,她只觉得做作。

“不要过来!男女授受不亲,同船亦不可!你若不走,我就一直呆在水里。”

姜燕燕说完,便又转过了身去,简直一刻也不想多看那张脸,一句也不想再与他多说。她对浮梦道:“等他走了再叫我。”

“郡主,您……”浮梦怕她在水里着凉,本想劝上两句,但见她神色阴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燕妹妹,事出有因,你这又何苦?”

姜燕燕没有理睬,抿着唇垂下了眼眸,将满眼的怒意嫌恶,倒映在了水中。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终是赤夜辰先妥协了,语气无奈又温和:“好,那我先回避,你快上岸吧,别着凉了。”

姜燕燕还是不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大王子请回吧!恭送大王子。”

片刻后,闻赤夜辰道:“好,我这就回了,燕妹妹快上岸吧。”

那宠溺的语气,姜燕燕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

浮梦以为她受了寒,心里焦急,见大王子的船掉头了,连忙道:“郡主,他走了,您踩在我背上上去吧!”

姜燕燕摇摇头,听着身后的水声渐渐远去,她回头看了眼,见那船当真行远了,才松了口气,看了看水榭的高度,对浮梦道:“你先上去,然后拉我上去便是了。”

浮梦应诺,选了一处稍低的廊阶爬了上去,又来拉姜燕燕。

姜燕燕一手撑在廊阶上,正要上脚,突然发现廊阶下方有一些暗红液渍,凑近闻了闻,她心里一骇,是血渍!顿时想起先前落水讨饶之人,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水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久留,连忙拉住浮梦的手,在其帮助下上了水榭,便见赤夜央和那些侍卫都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何时走的。

在水里杵了那么久,此时凉风一吹,寒意瑟瑟。

“郡主,这里有件外氅!快披上吧!”

浮梦眼尖,从亭台角落处的栏靠上拾起了一件深紫外衣,看着应是赤夜央的,姜燕燕一怔,难道是留给她的?

可她一转眼正瞧见了栏靠上也有些未擦干净的血渍,心里又是一寒,这样的一个人怎会关心她冷热?看这外衣摆得随意,许是走时落下的吧。

“阿嚏——”

正在这时,浮梦打了个喷嚏,姜燕燕甩甩头,眼下管不了那么多,正好这外氅很大,她不顾浮梦推辞,硬是分了一半给浮梦一起披着,两人连体一般,好在她们配合默契,没有磕着碰着。

待她们走出水榭一看,已有辇舆等候在侧,姜燕燕下意识便觉得又是赤夜辰在献殷勤,不屑地冷哼一声,心想,他动作倒快!

见上头还算宽裕,容纳下她与浮梦两人没什么问题,便硬拉着浮梦上了辇舆,如此做于礼不合,周围寺人侍女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头垂目,顶着一路侧目,将她们送回了寝殿。

一进外殿,见满屋的侍女们也回来了大半,剩下那些还在岸边等她,姜燕燕遣人去通知她们回来,又让侍女好好洗净料理赤夜央的外氅,然后给他送回去。吩咐完这些,她自己便去沐浴更衣,也让浮梦赶紧去换了衣裳。

泡了个热水澡,驱走了寒意,也让她身心放松了下来。待她收拾妥当回到外殿,便见剩下的侍女都已经回来了,便连红豆也已回来,糯糍还带来了大王子派来的御医,姜燕燕扶额,直觉阴魂不散。

但她神色不露分毫,看了那御医一眼,便见他尖嘴猴腮,一副谄媚的神态,不禁有些反感,但她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并不是赤夜辰的御医,想来又是那赤夜辰故技重施,她落水之事怕是又要人尽皆知了,好个贤王子!

姜燕燕端起案上已备着的姜汤,一饮而尽,道:“我并无大碍,也喝了姜汤,就不劳烦御医了。”

说完,转过眼来,瞅到了一旁眼神乱瞟的糯糍,便嘱她送客。那御医一愣,顿时踌躇起来,糯糍见状,笑着劝道:“郡主,这是大王子的差事,徐医官就这么回去,怕是不好复命呢。”

姜燕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笑道:“如实回便是了,我从小最不喜见医。”

那御医哪能放过在大王子眼前的机会,连忙谄笑道:“要不还是让微臣为您把个脉吧,若是无碍,也好回与大王子放心。”

“正是呢,”糯糍赶紧帮腔,“大王子也是一片好意,咱们叫徐医官白跑一趟不太妥吧!”

姜燕燕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道:“我看你们这一唱一和甚是默契,竟似是……是……那戏文里怎么唱的来着?”

她侧头看了浮梦一眼,浮梦心领神会,立刻接道:“前世修来的缘分!”

姜燕燕一拍双手,喜上眉梢:“正是!我看今日是个良辰好时光,既有这缘分,那我就做这个主了,将你赠与徐医官吧!”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糯糍更是浑身一僵,那御医倒是只有些惊讶,并不见为难,糯糍如花似玉,送了他当妾室也罢、侍女也好,可一点不亏!

糯糍却不干了,一下子扑跪在地,求道:“不不不,求郡主收回成命,我,我还要伺候郡主,不想离开啊!”

姜燕燕道:“方才不是还心疼徐医官么,反正我说了不诊就不诊,是没法顾及徐医官的,既然你这么心疼,以后就好好伺候徐医官吧,也算是全了我的歉意。”

糯糍见她不似玩笑,不由大惊失色,连连哭求起来:“我、我没有,没有心疼,方才顶撞了郡主是我不对,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以后定做牛做马地报答!”

姜燕燕掩嘴笑了:“做牛做马干什么呀,还是到徐医官那做人吧。”

糯糍彻底慌了,膝行到姜燕燕面前,哭着让她收回成命。

姜燕燕渐渐沉了脸色,以手支颐,语气中带了怒意:“哭天抢地的做什么?弄得我要害你性命一样,我是让你跟了徐医官,怎么,瞧不上御医?是想要攀哪根高枝?”

糯糍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慌忙道:“先前郡主已应了我,说要是我们支走了大王子,就、就把我赠、赠给大王子……”

她说到后面满脸羞赧,低下了头,眼睛里却精光锃亮,姜燕燕冷笑道:“难怪看不上御医,原是心系大王子,可我眼下见着徐医官,就改主意了,怎么,我的主意还得问过你意愿?”

糯糍一听,神色颓败了一瞬,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是王后送来的,郡主不能随意处置!”

“哦?”姜燕燕眯了眯眼睛,眸底一片寒凉,“既然送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了,我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还是说,你如今虽人在我这沁香殿,却仍听命于王后?难怪敢肖想王子……”

姜燕燕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见糯糍越哭越凶,心里不耐起来,猛地一拍案几,厉喝道:“放肆!有王后撑腰,便敢对我造次至此!”

糯糍被这声怒吼吓了一大跳,一时连哭喊都噎住了。

姜燕燕转而看向徐御医:“医官可做个见证,今日我并未伤天害理,不过想成全一段缘分,这侍女如此不识好歹,我本想将她杖刑后赶出去,但这事也与你有关,便听听你的想法。”

徐御医眼珠滴溜一转,连忙跪拜在地,道:“承蒙郡主恩德,微臣感激不尽,欢喜非常,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替郡主管教。”

姜燕燕闻言神色一缓,又眉眼弯弯:“这才对嘛!那我就给医官一个面子。至于大王子那,你看着回便是,反正能成人之美我高兴得很!”

说完命红豆及莲酥帮着徐御医将糯糍拉出宫,她们相觑一眼,只得唯唯应喏。徐御医自然没有二话,也不再提看诊的事了,立刻带着糯糍走了。

见他们出了殿门,姜燕燕将所有侍女都叫进了外殿,她也是时候好好理一理这些身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