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花杏树下多了一道白影,匠人似若无视,神情自若,悠然品茶。
非是如此。
气劲无形,苏谨言可感院中明媚的光影刹时暗淡阴沉,白影衣衫无风自舞,杏红树叶飘舞,围着白影舞成一个圈,来者面容不可见。
“师兄,小巷清静,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声音低沉,音了风自停,衣衫不舞,面容仍不可见。
杏红树叶静止在院中,如似一堵红杏墙挡住苏谨言视线的窥探。
苏谨言凝眉微视,顿觉眸眼酸痛。
杀气无形。
“来的可算是时候。”匠人低眸垂视手中的杯盏,茶水满杯,茶叶飘浮不动。“也该了了。”
匠人话一出,苏谨言顿感阳光从花格窗再次透了进来。
杀气顿无,光影柔和。
“师兄,门中之物可是令师伯师叔们惦念,扰得师弟我无心仙缘。”院中人声音一滞,冷笑几声:“三十年了,师弟找了师兄三十年,三十年啊,师兄也该是随师弟回山门了。”
“啍。”匠人冷哼一声:“当年之事,孰是孰非,你心中早有定夺,你不仅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还落井下石。你如此行事,所图为何,你以为师父不可察吗?”
院中无声。
匠人又语,悲音而鸣:“你卑鄙行事,连累师妹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惨遭毒手。”匠人怒目圆睁,嘶吼道:“地旋,这三十年,你可有忏悔过?”
院中白衣人不语,杏红叶无风而舞,唰唰之音起,炉火熄灭,光线越来越暗,如似幕色压顶,小院好像掉落进深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头昏脑胀,耳不听,眼不可视,苏谨言坐而不动。
下一时,苏谨言顿觉一只大手覆在他的天灵盖,体内气血立时上涌。
“别动。”匠人声音直至心底。
脑海里画象连动,下一时,苏谨言昏睡过去。
—
南山听竹轩内,玉石台上酒香四溢。
“暗香浮动众芳吟,疏影清翠月来行。”着鹅黄色衣衫之人轻酌杯中酒,浅笑:“这竹梅酿果真名不虚传,乃酒中一绝。”
白衣人静坐不语,面戴花脸面具,仍可见眸眼里噙着一丝笑。
“这庄中还有十坛,十三兄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玉十三双手打恭,微笑道:“抬爱了,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呀!”
“何出此言。”面具下不可见白衣人神情,只听他轻轻一笑:“区区十坛竹梅酿,不足挂齿。若是有些求,岂不是显得梅某小气了,十三兄喜爱,梅某自当奉上。”
玉十三爽朗一笑:“哈哈,梅兄如此盛情,我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玉某太不懂事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两人举杯饮酒,论天下之势,闲聊一话,偶时有笑声打从竹林过。
酒过三巡。
玉十三手中杯盏入桌,收起笑颜正色道:“地旋尊者携十二金锣入了白帝城,梅兄可知为何?难不成白帝要炼制仙品?”
“师尊行事,岂是我可知。”白衣人摇摇头,看向玉十三,眸色平静如水。“做弟子的又怎可妄加揣测。”
“好吧,好吧,不说这个。”玉十三摆摆手,他端起杯盏,笑道:“喝酒,喝酒,好酒当饮三百杯。”
—
苏谨言睁开双眼,发现他躺在软榻上,窗影婆娑,景色熟悉。
东玉阁——青山东玉阁。
何时回的东玉阁,他不是在刘老头打铁铺吗?
想起匠人和白衣人,忽感一阵头痛。
“醒了,可感哪里不舒服。”轻盈的脚步步伴着甜糯之声入耳。
“没有。”苏谨言并没有看向来人,他的眸光仍是落在婆娑的窗影里。
“我怎么回来的?”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一串。
白狐脸笑得胸前颤动,波涛汹涌,轻嗤一声:“还能怎么回?当然是我背你回来的。”
面色微红,耳根发热,苏谨言不敢语,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
脸也热了,苏谨言赶紧掀被,身子挪动坐在了床檐边,低头找鞋屦。
白狐脸白了一眼苏谨言,嗔怪道:“饿了,找你吃饭,不见人影,活该你受饿。”
看向门外,喊了一声:“抱夏,令膳房做些吃食来。”
“姑娘,我这就去。”门外抱夏答应了一声,应声而走。
苏谨言肚子咕咕响,站在门外的抱夏,她有听到,还低头抿嘴偷笑呢。
“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去了打铁铺?”白狐脸见苏谨言穿好了鞋屦,她行至外间圆桌旁坐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苏谨言不好说,去打铁铺的确是他自个儿闻声寻去的,一个大男人陪三个女孩子踩街,这好似是白狐脸所为。
这不是她有意安排的吗?
苏谨言没有开口问,有意为之的事何须他问。
再者而言,若是巧合,问了太失礼。若是有意为之,问了白问,还自讨没趣。
苏谨言走近白狐脸,他坐到了她的对面,直视白狐脸。
杏眼噙着笑。
凝视少许时,苏谨言目光如水,仍是对视。苏谨言心中有些怀疑,白狐脸不是去了刘老头打铁铺,她没有瞧见什么吗?问道:“你怎么背我回来的?”
唇角微扬,压不住的笑意。面具下灿烂的笑颜苏谨言不可见,可从白狐脸杏眼里他看到了饥笑。
“还说呢,你一个大男人四仰八躺的睡在打铁铺里,怎么叫你都叫不醒,我不背你回来,还能怎样?”
白狐脸知道苏谨言为何如此问,她偏不说清楚,等着苏谨言说话。
苏谨言眉心微锁。“没有人吗?打铁的匠人呢?”
难不成打铁的匠人不敌他师弟,被他师弟捉回了山门。
这要是抓了回去,可不得好。
“我和抱夏一路打听,行至打铁铺,只见你一人躺在打铁铺歇脚房里。”白狐脸摇摇头,道:“可没有见到匠人师傅。”
没等苏谨言说话,白狐脸继续言道:“正因无人,我也感到奇怪呢,你怎么会躺在打铁铺里。”
“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杏眼里透着好奇。
难不成真是巧合?苏谨言有些怀疑,怀疑归怀疑,白孤脸问起了这事,他便把他寻声去了打铁铺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狐脸。
“地旋 尊者。”声音惊颤,白狐脸似在自言自语:“这么说,匠人是天锤老人。”
匠人是天锤老人,那他的师弟地旋尊者岂不是也是匠人?
地旋尊者所寻之物难不成是九锤之法?
想于此,苏谨言顿感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