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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清亮,然而听在栾珂的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

这个声音……

她刚才在前院听到过!

那背对自己的男人又是谁?

栾珂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她这才发现,五皇子的紫衣颜色明快鲜亮。

另一个男人身上的则是深紫,只是因为他一直站在阳光下,深紫被照得比实际浅。

当他们站在一起,区别就更大了,一个是少年的身量,一个则明显是成年男子。

自己太紧张,竟没发现!

“你出来得太慢了。”

男人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五皇子。

五皇子的脸上挂着淡笑:“表哥,我不常饮酒,所以有些头晕,在里面坐了一会儿。”

“现在可好?”

“好多了。”

两人说起话来,语气倒是十分熟稔的。

再加上五皇子口称“表哥”,栾珂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那个克妻的抚宁侯!

想不到,此人倒是长相十分俊美,也不同于那些肌肉虬结,邋里邋遢的武将,看着十分清雅。

怪不得自己会认错!

栾珂已是慌到手心出汗,两腿发软。

她声音发抖:“臣女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很好说话:“别客气,这是你自己家,干嘛不自在?何况,你刚才不是已经给我问过安了,我在屋里听见了,只是当时有点头晕,就没说话。”

栾珂的脸更白了。

那岂不是说,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五皇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吟的那首诗……

天!

栾珂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可是三姑娘?未料到你竟倾心于我表哥,这委实是一桩极好的姻缘。栾三姑娘,我表哥只是年纪稍长,他人却是极好的,外面有些捕风捉影的话,你不必理会。你出身安国公府,见识非凡,绝不会像那些无知妇孺,以讹传讹。”

五皇子忽然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去,你去请安国公过来一下,别惊动其他人。”

他扭头吩咐小太监,小太监笑着领命而去。

栾珂尖叫:“不要!”

她慌乱地摇头,满脸乞求:“求殿下别告知我祖父……求求您了……”

说完,栾珂又看向一直没理会自己的抚宁侯。

“侯爷,小女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求您看在小女是无心之过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没等说完,栾珂已是泪流满面。

五皇子表情一凛:“栾三姑娘,明明是你对我表哥倾诉衷肠,本皇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栾珂再也站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等栾雍闻讯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五皇子和抚宁侯远远地站着,孙女在旁边默默垂泪。

他赶紧道歉:“臣孙女失仪,都是臣管教无方,您莫怪。”

面对安国公,五皇子还算好说话,态度也并不蛮横。

“安国公,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只是我今日亲眼撞到一件趣事,说出来咱们一同参详参详。”

不愧是皇子,尚不到弱冠之年,说话就已经滴水不漏,连栾雍这把年纪都有些招架不住。

听完五皇子的话,栾雍一张脸就跟罩了冰霜似的。

“臣愧对陛下。”

他就差老泪纵横了。

作为祖父,栾雍和孙女们接触并不多。

他也知道老妻不靠谱,所以自打孩子们出生,就让他们跟着各自的父母。

没有像其他勋贵人家那样,把孙子孙女抱到祖父母的身边抚养,承欢膝下。

本以为家里女孩跟着她们的母亲生活,好歹规矩上是过得去的。

哪成想啊,还是养出来一个孽障!

二丫头那是遭人算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何况当时还是在人家的地盘。

技不如人,他们认栽。

如今这成什么了?

五皇子会不会以为这是安国公府对他的算计?

抚宁侯呢,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替五皇子挡了灾?

一下子得罪俩!

栾雍直接就跪了下来,向五皇子请罪。

“此事绝对是误会,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臣这孙女顽劣不堪,不宜再留在家中,应前往庵堂为大周祈福。”

送去青灯古佛,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五皇子再次搀扶起栾雍,神色淡淡的:“安国公不必如此,其实我倒是觉得,表哥和府上三姑娘,实为天赐良缘。表哥年纪不小了,还有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每次听了,也很心疼表哥。”

闻言,抚宁侯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喜怒。

“就这样,我先回宫了,到时候请父皇赐婚,也是一段佳话。”

五皇子不忘补充一句:“您千万保重身体,父皇可是记挂得很呐,不然也不会让我和六弟特地出宫。”

一句话,成功地堵住了栾雍的嘴。

皇权,高于一切。

一直到五皇子和抚宁侯走出去老远,栾雍才回神。

跪在他脚边的栾珂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祖父……求您了……我不要去庵堂……我不要做姑子……”

事到如今,栾雍已经懒得再和她废话。

“你就是想做姑子,怕是也做不了了,呵。回去吧,叫你娘给你准备嫁妆。”

栾雍仰头看天。

他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还是跌了个大跟头。

坑他的人,还是至亲骨肉。

又有什么办法呢?

原本欢欢喜喜摆酒设宴,结果宴席才吃到一半,就闹出了这种事,胡氏真是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她伏在姜芙的脚下,在公婆面前痛哭流涕。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父亲母亲,绝对不能把咱们家的孩子嫁给抚宁侯啊!他定亲三次,死了三个未婚妻,人家好好的女孩,每个都是定亲不到半年就没了性命……”

胡氏顾不得形象,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她拿手帕胡乱一抹,又去拉栾珂:“你难道是死的,快跟祖父祖母说你错了,说你再不敢了!”

栾珂双眼红肿,鬓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木木呆呆。

她要嫁给抚宁侯了,那个克妻的男人!

栾玫上辈子就是嫁给了他!

也许抚宁侯真的是天煞孤星命,成亲之后,栾玫即便没死,也病病歪歪。

她后来生了一个小女儿,那孩子弱得很,像是胎里不足,刚落地的时候甚至不会哭。

勉强养了三个月,还是没立住。

没多久,栾玫就不中用了。

“祖父,我不要嫁他!”

打了一个冷颤,栾珂尖声喊道:“反正二姐姐还没嫁,让她去嫁,一个庶女,就该为家族做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