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脚步声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回荡,如同幽灵的到来,宣告着再次的折磨开始。
柏霖淖被锁链锁住的手臂下意识动了两下,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又来了......
在这个昏暗到看不清自己五指的地方,他完全失去了辨识时间的能力。五感都在渐渐退化,像是被粘腻污浊的深渊拉进最深处的地牢中,不见天日。
听着脚步声慢慢拉近,眼前竟然看到了傅盛近在咫尺的扭曲表情,那双冰凉的手,散发着恶臭和血腥,在他身上不断游移。
“呕......”
柏霖淖脑中眩晕加剧,那种湿冷粘腻的感觉如鲠在喉,逼得他不得不低头呕吐。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入耳,柏霖淖狼狈地低着头,依然倔强冷声道:“滚开!”
忽然明亮的灯光亮起,柏霖淖不得不侧头闭上眼睛,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柏助理。”江锦收起手机,蹲在他面前,神情带着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他面前的柏霖淖除了脸色惨白憔悴外,其他倒是还行,衣服穿戴整齐,声音听着也是洪亮有力。
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江锦暗暗放下心,试图伸手去解开他手腕上的锁链。
柏霖淖下意识地瑟缩避过,江锦一怔,再次温声重复道:“柏助理,是我。”
是你......
柏霖淖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江锦面带关切的脸。
就像带着来自天堂的光破碎了深渊的黑暗,一把火焰灼烧这里的阴冷,让他突然有种回到人世间的脚踏实地感。
“江总。”他语气轻的像是怕惊碎这场虚幻的梦境一般。
这几天他被精神的折磨下,脸白到几欲透明,但是瞳仁却黑的十分透彻,又亮的十分惊人,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
“你怎么样?”江锦打量着他的身体,没看到外露的皮肤上有什么伤痕,傅盛应该没动手。
“我......”柏霖淖不知道该怎么说起,面对霁月光风的江锦,他总会有种相形见绌的羞愧感,此时这种情绪直直达到了顶峰,让他就像被扒下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样完全被江锦看个正着。
“算了,我先带你出去。”江锦说着,就伸手解开柏霖淖手上的锁链。
傅盛很与时俱进地打造了一副带着智能锁的锁链,也幸亏他这么自作聪明,江锦才能迅速的打开它来。
“能动吗?”江锦伸手将他扶起,柏霖淖勉强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出了这个牢笼。
江锦身上不知道是什么气味,只有离得极近才能闻到。柏霖淖借着动作将头悄悄往江锦身上偏去,深深吸了一口,慌乱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靠近一点,就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全身自被江锦握住的手臂上慢慢恢复了温度。
傅盛见他们两人出来,神色更加阴沉,“你居然真的找到了他,还把他带了出来。”
柏霖淖看见他就下意识地反胃,好不容易缓和的神情,又是惨白起来,手心死死地攥着江锦的袖子,垂眼避开傅盛的打量。
江锦神色淡淡,“他是出来了,你就该进去了。”
傅盛一怔,江锦却直接略过他朝外走去。
保镖将人放开就跟上江锦的身影,柏霖淖不经意侧头看了眼,正对上傅盛淬了毒一样的眼神,心里更是厌恶。
“江总。”保镖问道:“就把他扔在这里吗?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江锦却淡淡道:“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是。”三个保镖齐齐应声,不再多语,乖乖跟在江锦的身后走着。
柏霖淖心下复杂万分,低声问道:“为什么?”
江锦看他,“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应该立刻报警,让他付出代价是吗?”
柏霖淖下意识辩解:“没有。”
“没有就行。”江锦道,“我对付敌人,一向喜欢一击毙命。报警这招,能搞他一时,不能搞他一世。最多就待几个月而已,傅家人肯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
柏霖淖想到一个人,“不是还有傅言吗?”
“大家族培养继承人投注那么多心血,不会轻易改变。要想真正把傅盛压死,就要从内部进行瓦解,让傅家主动放弃傅盛。”
“行了。”江锦让他上车,似有所觉一般,回头跟傅盛遥遥相望。
江锦皱眉,“他的手怎么了?”脸上的淤青是他打的没错,但是双手的姿势怎么这样诡异?
开车的保镖立即接话说:“我怕他在您进地下室的时候胡乱反抗,就把他手绑了。”
说着,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走的时候忘记解开了。”
“……”
难怪觉得傅盛的表情这么扭曲。
江锦直接上了车,“不用管他,开车吧。”
保镖发动了车,一溜烟开走了。徒留傅盛看着空地生气,用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没有咆哮出来。
车厢内一片沉默静寂,柏霖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长期没有进食的身体,连带着大脑都有些迟钝,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艰难运作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柏霖淖问道。
江锦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梦开始的地方。”但是看见柏霖淖虚弱的状态,也不好讲这种冷笑话。
坦白道:“医院。”
江锦就坐在他身边,柏霖淖低头间看见江锦搭在大腿上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莫名地冲动下,径直将手放了上去。
触手间,温热柔滑。
江锦疑惑偏头,“?”
只听柏霖淖垂眸虚弱地说道:“有点冷。”
江锦发现他冰凉的手心,考虑到外面接近三十度的气温,沉默了一会。对前排的保镖道:“把空调关了,打开窗户。”
想了想又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盖在柏霖淖身上。
柏霖淖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带着温热的气温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锦顺手给他掖了掖衣角,温声道:“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能离您近点吗?”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江锦顿时皱起眉来,抽出被他抓住的手放在额头上,“发烧了?”
“不知道。”柏霖淖的脸色确实难看,江锦一时无言。柏霖淖就顺势攀着他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开车的保镖下意识往后视镜看去,正好对上柏霖淖投来的眼神,忽然冷意从背后升起,匆匆挪开了视线。
……
柏霖淖经过一番检查后,医生让他坐到外面等着,却将江锦留了下来。
医生拧开桌上保温杯,对着杯子努嘴吹上两口气,仰头喝了口。白色的雾气在他厚重的镜片上氤氲开来,望向江锦时几乎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咳,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医生显然是习惯了这个场面,淡定地摘下厚重的眼镜擦了擦。
“他是我助理。”江锦道。
医生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将柏霖淖的检查报告往桌上一拍,“就算是老板也不能这么压榨员工,你瞅瞅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都成什么样了?大病小病一堆,甚至心理还有问题。”
他颇为同仇敌忾地白了一眼江锦,“看你长的怪好看的,怎么心这么狠,员工的身体都不能得到基本保障,你的公司怎么能长远发展!”
江锦平白无故地就被扣上一口大锅,看医生甚至还有滔滔不绝的意思,连忙开口打住了他的话,“他身体到底怎么样?很严重吗?”
医生冷哼一声,“严重贫血和低血糖,缺乏营养,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刚才跟他说话时,发现他有点精神恍惚,你带他去精神科检查一下,我怀疑他最严重的是精神问题。”
江锦脸上神情严肃起来,“精神问题?”
医生点点头,“他平时工作压力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经历吗?”
他虽然是问句,但是很显然就已经认定就是江锦这个万恶资本家的锅。神情颇为不善,顺便抬手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头顶。
江锦顿了顿,十分恳切道:“其实不瞒您说,我助理最近被传销组织骗走了,被囚禁了好几天,这还是我带着人硬抢出来的。”
医生一愣,显然完全没想到,尴尬沉默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这老板还怪好嘞。”
江锦坦然收下这句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