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狂风暴雨,进入六月的一场暴雨后,蕙城便一直笼罩在烟雨蒙蒙中,也预告着梅雨季节正式到来,又是几场暴雨后,蕙城难得又迎来一个大晴天。
华立荣兄弟俩,离家数月,就在这仲夏时节回到了蕙城,连日来奔波赶路,吃不好睡不好的,下额处密密砸砸地长着胡子,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偷来的衣服本就不咋合身,如今这形像,跟唐富贵的那些乞丐也差别不大了。
终于要回到蕙城了,远远地看到城门口有人围着画影图形在看热闹,如今是归心似箭,只想回到家里好好吃顿饭,再睡个好觉,其他事目前都不重要。
守城的兵士拿着手里的图像对着兄弟俩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他们进城了,那士兵有些疑惑,“这兄弟两人,眉眼及五官,个子等都符合,可是外貌上又差别甚大”士兵想着,又看了远去的兄弟两人一眼,“上官说主要查出城的,所以这进城的,就随他了”
兄弟两人就这样顺利过了第一关,混入街道上的人流中,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走近德先里,先坐在韦伯的面摊着,要了两碗汤粉吃饱肚子再说。
“韦伯,要两碗牛腩汤粉”人还没坐下,华立强就大声叫喊,顺手将包袱放在凳子上,伸手就去筷笼里拿筷子。
“强仔啊,你俩回来了”韦伯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在这里卖粉面几十年了,记忆里,爷爷在此卖粉面,然后老爹卖粉面,现在自己卖粉面,儿子在旁边帮忙,韦家祖祖辈辈都守着这个粉面摊了。
“嗯,想死你的粉了,还是咱们蕙城的粉好吃”华立强吞着口水,闻着牛腩的香味,一边磨着筷子,那急切的是一副恋家人的模样。
“韦伯,我要多点汤”华立荣将筷子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向韦伯喊了一声。
此时坐在另一桌上的沅炎玉影和青烟三人,也被他们这急切的样子感染,目光向这边望过来。
他们最终没有回去青云泮,只因玉影想知道,林家人拿了火雀,最后要如何复仇,如果有必要,她们或可出手相助。
拿瓦和青烟不认识这兄弟二人,玉影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日刚到蕙城,下了船刚上岸不久,在人流中被人推搡,差点没和这人撞个满怀,她曾经回想着丢失火雀的所有可能性,最有可能就是与这人相撞时弄丢了,现在蕙城的传言她们也都听说了,这二人应该就是在那时偷了她的火雀。
“原来应在了他们二人身上”她又看了两人一眼,心道,“竟然真有定数”。
吃了面,三人一起离开,玉影不由得又看了那两兄弟一眼。
感觉有目光看过来,华立荣抬头望过去,就见到三个侧影,他心里一惊,本能地想找地方躲,他偷过若干人的若干东西,基本上记不住,可是这火雀欣起了多大的风浪,他们怎么可能不记得失主呢,只是没想到竟然又遇见了。
两人心虚地埋下脑袋,连背影都不敢去看。
天色渐晚,华立荣付了钱,“韦伯,还不回家么”。
“还有几碗,卖完就回”韦伯温和地笑着,一如既往。
德先里巷属于附属街道,住着本地居民,大家都是多年的老街坊,相互熟识,谁家有些什么亲戚彼此都了如指掌,生面孔一出现,立即就会打破街道的和谐,引起邻居们的警觉。
华氏兄弟往家走,街道上已没有了行人,远远的小吃摊上,有几个像是官府的人在吃东西,他们二人也并不在意,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就是见着官家人绕道走,毕竟自己干的不是光彩的行当。二人也不走正门了,直接翻墙进了自己家。
家里已堆积起了厚厚一层灰,原本就破烂的家具,现在更是不能看,想点灯,灯油也尽了,竟然连蜡烛也没有,这样的生活显然是早就习惯,两人也没什么可伤感,借着邻居家的余光,打了两桶水,冲了个凉水澡,先美美地睡一觉再说。
门外,蹲守的士兵听到屋里有动静,贴着耳朵在门上听了又听,又好像没听见,屋里没见灯光,他们打不开那门锁,上头命令不能砸锁,也就免了进去查看的心思,这兄弟俩是重点怀疑对像,从灭门命案发生第二天开始,他们就在此守候了,虽然邻居说兄弟俩在年前就离开了蕙城,可是府衙里没人信,派了一班人轮值守候,只要一见到人,立即抓捕。
翌日,快至未时,兄弟俩先后被饿醒了,家里自然是没有食物的,抱着水桶喝了一肚子井水,准备出门找吃的,手伸到门栓上又顿住了,门锁是从外面锁住的,必须得从外面打开,想起昨天见到的官兵,还有韦伯粉面摊上的沅炎玉影,恐怕是火雀的案子犯了,苦主要追责,于是手缩了回来,跟在身后的人也不问,两人都直接往后院墙最低的位置,直接翻墙走人。
绕到前门处观察了一下,果然官兵还在那儿守着,一见便知是在守他们俩,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的好,谁知道那些官会给人安个什么罪名呢。
华立荣在心底嗤笑一声,迈着嘲讽的步子走了。从小在蕙城的大街小巷里穿梭,对蕙城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哪儿的东西好吃,哪儿的酒好喝,都是如数家珍。
天气炎热,街面上鲜少行人,各家店铺里过了午时的一波生意后,此时也冷清了下来,留个人守店,其余人都吃饭去了。掌柜及店里的大伙计还要午睡一小会儿,至辛时末才又会铆足精神迎接一天中第三波生意最好的时刻。
为了节省时间,兄弟两人分头行动,哥哥去买肉,弟弟去打酒,卤肉店是个小后生,看样子是个新人,华立荣不认识,原本想先聊几句,联络下感情,以后赊账耍赖就方便多了,可那小伙计估计是受了委屈,一副生人勿近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华立荣收了心思,反正来日方长,既然是街坊,混熟那还不是小事。
出了巷口,华立强已经打好酒买了一包烧饼外加一些点心在那儿等着了。两人心照不宣,也不在街上逗留,仍然直接翻墙回了家,摆上酒肉,华立强从衣襟里掏出一沓纸,华立荣从袖袋里掏出一支笔,一块墨,两人相视一笑。
一通海吃海喝后,准备干他们的大事。
华立强磨墨,华立荣捉笔,仔仔细细将衣服摊开, 将顺来的纸折叠成方格,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在方格里,打乱顺序,准备好一切天已擦黑,兄弟俩又是一通吃喝,睡一觉起来,准备去找申掌柜请教。
守在外面的官兵已经又换了一班人,他们这样的蹲守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华氏兄弟一直不见踪影,从最初的一点动静就冲上去查看,到现在已经麻木,除非见着了本人也懒得过问,刚上值的两人听到屋里有些动静,就跟没听见似的,这屋子里久无人居住,猫猫狗狗,老鼠什么的上窜下跳也很平常,二人也照样喝酒吃肉,上头交待守着门,他们就只管守着门,毕竟,谁家不是从门上进出呢,慢说这锁他们打不开,就算能打开也不能开呀。
翌日早起,兄弟二人用过头天买回来烧饼和点心,天气渐热,食物也不能久放,今天必须要出门采购,当然今天还要去找申老头请教认字。华立荣跃上墙头看了看,外面的官兵还在,居然真的是守着他家的门,他就纳闷了,难不成官府会认为火雀还在他们兄弟手上,他冷嗤一声,向兄弟招招手,示意他继续翻墙出去。
华立强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看了眼街道上的官兵,也是一个嘲讽的冷笑,然后从瓦背上,直接跃上了另一栋房顶,轻轻巧巧地从另一个地方下了地,然后就哼着歌儿,满怀喜悦地往徐记当铺而来。可是街上的气氛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街坊邻居们都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他,怎么有点像看死人的样子,老子明明是发达了好么。
他也没心思顾忌别人的眼光,只是调子再也哼不出来了,急步往当铺而来,却见当铺大门紧闭,门上面贴着官府的封条,两名官兵在把守着。
这一跳吓得不轻,首先反应的是,“申老头犯事儿了?”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问个明白,突觉身后被人拉了一把,一股力道将他拽进小巷里:
“强仔,你哥俩还敢回来,你兄弟俩杀了申掌柜和他东家徐兴望全家,现在官府正到处捉拿你俩呢,还不赶紧逃命去”
拽他的是昔日的同行边小四,边家是个小家族,素产美女与神偷,边小四是其中落魄者。
“杀他们全家,你是说徐老板和申老头全家都被杀了?”华立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竟然被杀了。
“对,他们两家,上百口人,一个没放过,全都被杀了,被你哥俩给杀了”边小四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上百口人,就这样被杀了,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有什么仇家吗?” 华立强不可置信地看着边小四,想象不出一百口人同时死亡的景像。
“你听清楚了,是被你哥俩给杀了,现在官兵正满城捉拿你们,你俩要是还不逃命去,就等着被斩头吧”边小四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次提醒他。
“我们?不,不,不,不是我们做的,我兄弟俩这几月根本就不在蕙城,再说,我们跟他又没仇没怨的,怎么会杀他们,而且杀了两家上百口人,不是我们干的”华立强对着边小四赌咒发誓地说,仿佛边小四就是审判官一样。
“你给我说有个毛用呀,还不赶紧逃命去,我知道你兄弟俩没那杀人的本事”边小四催促他赶紧逃。大家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是个什么德性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