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历四年十一月一日,庐州半山别墅区老宅内,安娜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照亮了她那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的黑色卷发。
她的手指轻轻捏着一个桔子,动作优雅而细腻,仿佛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她的鼻梁高挺,线条分明,给她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立体感。此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且纠结的情绪,似乎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挣扎。
安娜小心翼翼地剥开桔子的外皮,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谨慎。她用指甲轻轻挑起桔子皮的一角,然后慢慢地将其撕下,仿佛在揭开一个神秘的面纱。随着桔子皮的剥落,一股清新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她仔细地去除桔子上的白色丝绒,那丝绒在她的指尖飞舞,如同雪花般轻盈。她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似乎在透过桔子看到了某种隐藏在深处的东西——玛丽. 杜波依斯和武廿无的事她知道了。
安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桔子瓣上的经络,果肉的汁液在指甲缝里渗出,带着一丝微酸的刺痛。她抬眼时,苏菲正坐在对面的真皮沙发上,阳光在她铂金色的卷发上跳跃,却照不亮那双藏在香奈儿墨镜后的眼睛。茶几上的骨瓷杯冒着袅袅热气,杯沿的鎏金花纹在光线里若隐若现——这是武廿无从布鲁塞尔带回的礼物,如今却成了母女间最刺眼的摆设。
\"妈妈,\"安娜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中的桔子香,\"你知道玛丽和武廿无的事,对吗?\"她的手指猛地掐进果肉,汁水溅在羊绒地毯上,洇出一片暗黄的渍。
苏菲摘下墨镜,露出此时带有一丝戏谑意味的灰蓝色眼眸。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终于肯撕开这层桔子皮了?\"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杯底的冰块撞击声清脆得像是碎钻砸在玻璃棺椁上。安娜看见母亲涂着勃艮第红甲油的手指在杯口画圈,那些被口红晕染的唇纹里正渗出毒液般的真相。
\"几年前你能偷人,他现在爱上你的小姨。有什么问题吗?\"苏菲用茶匙搅动融化的冰晶,金属与瓷器碰撞出细碎的颤音,随后苏菲抬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行了,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你男人又不止一个女人,多个能帮你说话的人,你有什么亏吃?”
安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桔肉,汁水顺着掌纹流成蜿蜒的小溪。她本以为和武廿无一起杀了王伟就是一切事情的终结。可王大林那个恶心的家伙,始终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不止一次梦到过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以及那头蠢猪粗重的呼吸声。
苏菲. 杜波伊斯,真的太无耻了。至少安娜现在这样想。在她心里已经不想把苏菲杜波伊斯当做妈妈了。一个妈妈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这种话?
“对啊... 对啊,我爸爸现在就在廿无手下做事。还当了什么工业复兴委员会的主任。一定是他们想用我的隐忍,让他们可以.... “安娜想到这里,胸口急剧地起伏,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显,似乎空气已经不够她用来平复内心的波动。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她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桔子的汁液在她的挤压下流淌不止,就像她此刻无法抑制的情绪。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紧缩,眼白中布满了血丝,那双曾温柔如水的眸子,此时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但她知道,在这里,在这个家里,她不能崩溃,不能示弱。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强压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是吗?那他们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安娜的声音冷硬,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中挤出来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那笑容却不及眼底,反而让她的面容显得更加苍白和脆弱。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是愤怒和屈辱在身体里冲撞的结果。但她仍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用肉体上的痛楚来抵抗心理上的崩溃。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那是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弦,但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松。
\"妈妈,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的……\" 安娜的话音未落,便被苏菲冷漠的打断。
\"冷血?这叫现实,安娜。你以为这个世界会按照你的意愿运转吗?别做梦了。\" 苏菲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她的目光如同寒冰,审视着安娜的每一个反应。
安娜深吸一口气,她的生理反应在强烈的意志控制下逐渐平息。可是记忆闪回的瞬间,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果肉的汁液混着血丝滴在羊绒地毯上,像极了那年在卡车货箱里溅落的、被她偷偷藏起的避孕药水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铁锈味的颤抖:“你以为我和王伟是两情相悦?你知道他怎么逼我在水里下药吗?他把我按在冷冻车厢的金属板上,说要是我反抗——”
她的声音突然哽在喉间,她居然幻想到了,玛丽·杜波依斯的高跟鞋踩在武廿无办公桌上,猩红裙摆勾住鎏金桌角,像朵开在权力漩涡里的恶之花。
“——我当时如果反抗就没有今天的武廿无了!”安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的话像把钝刀,在她精心缝合的伤口上反复拉锯。她想起在庐汉隧道里,王大林油腻的手指划过她手腕时,自己明明有机会按下警报器,却因为害怕秘密曝光而选择沉默。那种从脊椎窜起的冷意,此刻正顺着母亲的话音爬满全身,“我告诉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武廿无!我和他都知道!”
“为了武廿无?”苏菲的冷笑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别自欺欺人了,安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冷冻车厢里的每一声喘息?你以为王大林的要挟只是空穴来风?”她的手指划过骨瓷杯沿,鎏金花纹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如同洒在安娜伤口上的盐粒,“你藏在床头柜第三格的日记本,我早就看过了。那些被你划掉的‘主动’‘享受’,比你的眼泪更诚实。”
安娜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她想起日记本里被涂黑的段落——那些关于后视镜里王伟的坏笑、自己主动解开鞋带的细节,原来早已暴露在母亲的视线里。她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燃烧的棉花,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凭什么看我的日记!”安娜的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抖,“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当年为了杜波伊斯家族的利益,嫁给父亲时,不也是在计算利弊?现在你又把玛丽推给武廿无,不就是想通过她拴住权力吗?”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部吼出来。
安娜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爆炸开来,但她的理智,像一根细线,紧紧地牵着她,不让她完全失控。她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锋利,如同寒冰中的利刃,直直地刺向苏菲,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和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你们是觉得我背叛过廿无,你们就想用玛丽姨妈替代我?” 安娜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不死,武廿无就只有我这一个老婆!我们是有结婚证的!”
只听“啪”一声,原本在安娜口中早就失踪的结婚证,就那么直接被甩在桌上。
安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她的声音仍旧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权力和地位比什么都重要,但至少,我期望你能有一点作为母亲的温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血地撕开我的伤疤,往上面撒盐!”
苏菲的墨镜滑到鼻尖,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冷漠取代。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像在丈量母女之间的裂痕。“温情?”她走到安娜面前,指尖捏住女儿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我只是在教你接受现实。武廿无需要一个稳定的盟友,需要杜波伊斯家族的关系网。你以为,我现在抱住你哇哇大哭有用吗?”
“你拿出来那张纸有什么用?”苏菲的声音像冰锥刺进安娜的太阳穴,“武廿无需要的是能在高卢议会为他说话的喉舌,是能让莱茵同盟打开边境的联姻信物。而你——”她的指尖划过安娜眼下的乌青,“只是个带着污点的女人,连新宇的抚养权都保不住的失败者。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新宇那个太子爷的监护人是张玉洁吗?”
苏菲杜波伊斯无奈的摇摇头,她最终还是把那句——“你给我冷静点,不要让其他女人看笑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现在的安娜就像是一个琥珀,她的谎言就像是树脂那样将这个躯壳层层包裹。这个琥珀的名字叫——贤妻良母。
走廊传来塑料玩具棍击打地板的“噼啪”声,夹杂着武天授奶声奶气的哭嚎:“妹妹坏!打哥哥!”安娜猛地站起身,桔子瓣从指间滚落,在地毯上滚出歪斜的轨迹,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神经。
武卿颜穿着邓廿秋从高卢带回来的蕾丝裙,举着玩具金箍棒追得天授满走廊跑。小女孩鼻尖挂着鼻涕,却笑得像偷喝了蜂蜜。天授只穿着开裆裤,白胖的小腿上印着新鲜的红痕,正是卿颜的杰作。
“够了!”安娜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惊飞了窗台上的变异麻雀。卿颜的棒子悬在半空,金箍棒上的塑料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恰好落在安娜颈间未愈的抓痕上。
苏菲的冷笑着倚在门框上,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在她铂金色卷发间缭绕。
安娜弯腰抱起天授,孩子的抽泣声闷在她肩窝,带着奶香的眼泪渗进她真丝衬衫。
“卿颜,过来。”安娜的声音比预想中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卿颜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倔强地抿着嘴,像极了武廿无那倔驴似的模样。
“为什么打哥哥?”安娜蹲下身,指尖抚过卿颜泛红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天授挣扎时的抓痕。小女孩突然指着天授的开裆裤,奶声奶气地喊:“羞羞!不穿裤子!”
“天授是哥哥,你们要互敬互爱。”安娜的声音突然软化,像在哄骗自己,“就像... ”
是啊,就像什么呢?就像是仆人吗?还是就像是骑士们保护国王?
她如果还是末世前那个陪着武廿无走出抑郁症的女人,一个道德无瑕的正妻。那么邓廿秋(张大花)就是个她塞给武廿无的女人,说一句“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仔细想来,她又有什么资格摆出正妻的架子呢?要不是有柳青和张大花扶持自己恐怕连下人都管不住了。至于她过去提拔的那些人,虽然还打着她的名头,但还有几分忠心鬼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