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宸循着声音斜眸看下去。萧言启手中托着一只小锦盒,正仰着脖子踮着脚往上头瞧。
尹南安心里头慌乱,猫着脑袋缩到萧北宸身后,伸手一把从后头拽住萧北宸的衣袖。
“二哥,是你么?”萧言启浸在月色里,不安地问道。
“是我。”萧北宸不咸不淡,声音沉稳,“你可要上来,陪我赏月?”
尹南安悚然,拽住萧北宸衣袖的手忍不住拽了一把。
底下萧言启听着这样的邀请,反倒没了再问的心思,他嘴里嘟嚷两句“大半夜的”,还是礼貌回绝了萧北宸的邀请。
“我还有事儿呢,就不陪二哥了。”
逃难似的,脚步声渐远。
尹南安这才探出脑袋,往屋下探了眼,青石板上印着薄薄一层月光,萧言启早跑得没影儿。
“他这大晚上的,从这儿过去哪儿?”尹南安小声埋怨。
细细的呼吸扫在萧北宸脖颈,让他忍不住歪了歪脖子。尹南安似乎瞧见,这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还记得你先前出府爬的洞么?”萧北宸往黑暗中一指。
尹南安顺着他的手臂方向望去,喃喃道:“他又为何不能从正门出去?”
萧言启一向是邹氏同萧旭的忠实跟随者,对萧北宸从来是不温不火。当然,萧北宸对他的事儿,也是漠不关心。
他眸光淡下来,尹南安却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
“夫人这几日禁足他呢!难不成是跑出去找尹浔枝了?”
萧北宸瞧着她拍了自己大腿后,又悻悻搓起手来,想必是拍得狠了手发了麻。他不禁勾了唇角,这女人平日里端着,在他面前,却是越来越暴露本性。
月黑天沉。
龙四坐在廊下,撑着胳膊支愣着脑袋。他乌溜溜的眼珠子随着玄七的脚步左右摆着,终于在眼珠子都发酸后,龙四开了口。
“玄七哥,你这一晚上来来回回,做啥呢?”
玄七也不理睬他,依旧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萧北宸进院时,龙四已耷拉了眼皮,险些就要打起鼾来。
玄七迎身上前,将一封密信递给萧北宸,急切道:“爷。”
萧北宸接过信,径直就往书房去,龙四有眼力见地拔腿先跑了过去,将书房里的灯悉数点亮。
他未坐下,就在灯旁,展开了书信。
须臾后,信纸被揉成一团,扔进书案上用来放茶叶残渣的渣斗里。
“爷。”玄七低声道,“这批药人连着镖局的人,都被毒杀,九皇子那头,这两日也在排查身边的奸细。”
萧北宸眸子一压,道:“照着那底稿打磨的簪子,到晏乔老宅房内寻一处隐秘地方藏着。”
玄七思索了须臾,颔首抱拳,应“是”。
翌日,
永铭侯府早早便忙碌开,丫鬟仆从们紧锣密鼓,熟门熟路地张罗着。
尹南安一早便梳妆打扮好,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她今日挑了件樱桃粉缠枝纹褙子,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灵气。
踏进老夫人院子,远远便听着堂屋里萧言启的声音。
她步子未顿,抬眸瞧了眼日头。平日里去书院都未见萧言启如此积极,今日这是孝孙附体了?
萧言启见着尹南安进屋,也明显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目光变得游离。
“祖母,我先回去了,母亲这两日让我禁足呢。”萧言启朝尹南安瞄了一眼,语调带着哀求,“南安姐姐,你可千万别给我说出去。”
“一定。”南安笑着回他。
萧言启抖了抖衣袖,灰溜溜地跑了。
“南安,来,到祖母跟前来坐。”老夫人朝尹南安招了招胳膊,唤人过来。
尹南安莞尔一笑,迈着轻盈小步上前,眼眸落在萧言启方才座位旁的茶案上,眸子压了压。
“你猜猜,言启一早来,做甚的?”老夫人见尹南安瞧那茶案上的小锦盒,便笑呵呵道。
尹南安坐下身,稍理了理裙摆,巧笑道:“瞧这模样,是来孝敬祖母来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
“他一孩子心性,哪会这么讨好?”她抬起下巴指了指那镜盒,“是来替尹浔枝说情来了。”
尹南安早也料到,故而面上并无大惊愕。
“邹氏还是心软了些,若是我,直接就将她们娘儿俩赶回襄城去。”老夫人气性大了起来。
昨日邹氏来请安时还说到,尹浔枝日日讨好景蓉儿,便是瞧出了景蓉儿对尹南安的敌意,故而带着些同仇敌忾的小心思。
若不是她这般黑心眼子多,也不会有那般的意外。
尹南安轻轻抚上老夫人的手背,细语道:“莫气了,祖母。”
两人浅聊了会,一个嬷嬷便急急进屋,道:“老夫人,严府的马车,已经出府了。”
老夫人缓身站起,面上擒笑,道:“走,我们去府门口候着。”
老嬷嬷喘了口气,又急急补充道:“晚烟阁之前那位尹浔枝姑娘,在府门外跪着呢。夫人那头,估摸也快得到信儿了。”
老夫人等不及听嬷嬷把话讲完,眼里的眸子便冷厉起来。尹南安极少见老夫人如此神情,这般看来,萧二公子的冷厉,倒是同这时的老夫人颇为相像。
“将人轰出去。”
嬷嬷得令便转身要走。
今日严府客人要来,这会尹浔枝闹这一出,便是抹萧家的面子。
尹南安倏然伸手,拉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我们先去瞧瞧。严府到萧府,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若是闹开了,得不偿失。”
永铭侯府门外,尹浔枝一身月牙白满绣并蒂莲对襟褙子,跪在地上,衣裳都沾了灰。
她手里捏着素帕,时不时拭下眼角,眼泪汪汪的样子倒是我见犹怜。
府里冲出来两个体壮的嬷嬷,二人瞧向尹浔枝,便挽着袖口冲了过来。
尹浔枝跪着,本就比二人低上一截,瞧着两位嬷嬷身量魁梧,吓得立马捂嘴惊叫了起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要见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