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离开没多久,外头就有人来报:老夫人回来了。
邹氏蓦地起身,刚踏出两步,瞧见跪在一旁的尹浔枝和榻上怒气盛天的景蓉儿,又不放心地退了回来。
她既担忧尹浔枝再坑害景蓉儿,又担忧景蓉儿没个轻重。
“哎,罢了。”她退到尹浔枝身侧,“你去外头跪着,等我接完老夫人,再来处置。”
她又望了眼榻上的躺着的景蓉儿,宽慰道:“你等母亲回来,给你主持公道。”
邹氏按揉了两把额角,抬步刚走到院门处,便见遣去晚烟阁的丫鬟托着一个玉盒,一路小跑而来。
“夫人,夫人,取来了。”小丫鬟托着玉盒,举到邹氏面前。
邹氏一想到这里头的东西,蹙着眉头伸手将小丫鬟推开。
“你先拿进去。”她顿了一下,“不,你先拿着,在院里头等着。”
小丫鬟不明所以,只顿了瞬,便识趣进了院子。
邹氏正了正身子,往外走的脚步加快了起来。
这次写信让老夫人回来,虽借着景蓉儿滑胎的油头,实则却是萧老爷不放心自己母亲,让她想法子将人请回。
如今她一个做儿媳的,却未到门外候着,怕是侯爷知晓了,都得数落她几句。
她这头没走几步,便瞧着两台软轿往这边来,一旁跟着的张嬷嬷,不住地朝她挤眉弄眼。
邹氏长长叹出一口气,只得驻足在一旁候着。
“母亲。”邹氏言语恭顺。
老夫人掀了轿帘,冷冷道:“听说你有急事走不开,一道去吧,我也去瞧瞧蓉儿。”
“是。”邹氏应下,替了张嬷嬷的位置,护在软轿旁边。
尹南安坐在后头的软轿里。
轿帘随着行走摆动,晃开的缝隙巧巧能瞧见前头跟着软轿走着的邹氏。
她一时被架着,坐着也不是,下轿也不是。
果然,轿子在萧旭院前停下后,邹氏瞧见后头软轿里下来的尹南安,变了脸色。
尹南安依旧一副乖巧状上前请安,邹氏疏离应了声,便搀扶着老夫人进了院。
一会儿等府医验好了那香粉,便是老账新账一道算。
尹南安踏进院子,在院子中央跪着的尹浔枝便将脑袋转了过来,她怨怼地瞧了眼尹南安,眼里尽是不甘。
府医见当家人都到齐了,便将玉盒放下,又拿了块布盖上,才进去回话。
“禀老夫人,夫人,少夫人,这盒香粉里,确是有麝香同冰片,还混了些红花,用着对女子极伤不说,还易起红疹。”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邹氏眸子一抬,一旁的嬷嬷便去院子里,将跪着的尹浔枝提进来。
尹南安瞧了眼那被布盖着的玉盒,只觉眼熟无比。
尹浔枝显然也听清了府医的话,她身子轻微哆嗦起来,跪下时,膝盖重重着地。
“你方才说,这香粉,是你阿姐送你的?”邹氏语气冷的可怕。
尹浔枝低头抽泣起来,豆大的泪珠滴在地上,晕染开。她垂着的脑袋,还是重重地点了点。
邹氏叹息一声,转眸瞧了眼沉着脸的老夫人,这才将眸光又落到了尹南安身上。
“南安,你刚回府,本不该将你搅进来,但事关侯府的子嗣,你总归要解释一下。”
“砰!”
还未待尹南安开口,老夫人便一下击在茶案上。茶案一颤,斟满茶的杯子倒下,茶水撒了一地。
嬷嬷们忙手忙脚乱上前来收拾。
老夫人缓缓开口,道:“我当今日新出了什么大事,拖得你走不开身。南安跟着我出去了近一月,这期间,蓉儿怀上孩子和落了孩子,都是瞧书信知晓的,怎地一回来,还摊上这罪名了?”
邹氏见老夫人生了气,慌忙站起身。
“母亲你消消气。这人言可畏,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便听听南安如何说,也是还她自己一个清白,也给景家一个交代不是?”
她声音压得极细极轻,生怕又恼了老夫人。
“今儿若说这香粉是我赐的,是不是你还要爱质问我?”老夫人依旧气不过。
邹氏抿唇,不再言语。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尹浔枝的抽泣声。
“夫人,老夫人。”跪着的尹浔枝蓦地开口,她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半截藕白的臂,手臂上有影影绰绰的红印子,“我没有撒谎,我不晓得这香粉有问题,还一直自己用着。我又怎会拿自己的安危去坑害旁人。”
尹浔枝道完,呜咽声愈甚。
邹氏没再敢开口,小心翼翼抬眸瞧向老夫人。
“母亲。”她轻轻地唤,试探着老夫人的态度。
“祖母。”榻上的景蓉儿终是绷不住,失声喊了出来,“您就让母亲问问尹姑娘吧,孙媳只想知晓一个答案,若祖母真心护着尹姑娘,我亦可以不追究。”
话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尹南安身上。老夫人缓缓侧目,用眼神询问尹南安的意见。
尹南安面上却是坦然。她莞尔一笑,转身看向尹训枝,道:“这盒香粉,应是我放在自己房里的,里头有没有坑人的药粉不说,你擅自拿我的物件,又是为何?”
“我...”尹浔枝一早便料到尹南安会如此说,此刻听着便也不慌,“我,我就算用了阿姐的香粉。可阿姐往香粉里放这些害人的东西,不是想害少夫人,便是想害我么?”
“那更是可笑,我又不曾要送与你,如何害你?”尹南安轻蔑看她。
尹浔枝挪动了下膝盖,让自己跪着朝邹氏的方向。
“夫人。浔枝有错,不该擅自拿阿姐的物件。可阿姐也说了,这香粉,确是她屋里的。”
邹氏眉眼横向尹南安,倒是未去接尹浔枝的话。
“府医。”尹南安别过头,对候在一旁的府医问道,“请帮忙确认下,这香粉里头掺和的药粉,是制香时便掺进去的,还是后来加进去的?”
“什么!”尹浔枝听她这么问,急吼吼往前跪行了几步,“你都已承认了香粉是你的,现在还想攀咬我不成?我为何要往里头放药粉,还日日自己用着坑害自己?”
尹南安淡淡睨她一眼,不做理睬。
府医缓身上前,拱手,道:“回姑娘,我方才瞧过,这香粉压成了整块,同玉盒也是贴合的,且抽了几处,都有均匀的药粉,应是制香时,便掺进去的。”
尹浔枝面颊上还挂着泪,听着府医的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府医都说了,这药粉并非后来混进去的,你还有什么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