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安拎了拎腰间松垮的腰封,亦步亦趋跟在萧北宸后头,眼神也不听使唤地四下扫着。
“你慢些。”
她压低嗓子,踮脚往前赶了两步,轻唤前头阔步而行的人。
萧北宸步子顿了些,堪堪让尹南安能追上他。
“别东张西望。”萧北宸往后侧首,沉声道。
尹南安努了努嘴,“九皇子和玄阳公主院里的灯都还亮着。”
萧北宸“嗯”了 一声,算是回应。
龙四守在萧北宸院子外头,见着两个身影往这边来,便迎着身上前。
眸光落在尹南安身上时,满是细胡渣的下巴就差直接挂到地上。
“尹,尹,尹姑娘?”他眸光从尹南安头顶掠过,往她身后空旷的地儿扫了几眼,这才将目光收回来,恭敬问萧北宸,“爷,玄,玄七呢?”
萧北宸跨步进院,道:“留在她院里了。”
“啊?”
龙四张口结舌,满脑子的疑问却不知要先问出哪一句。
“我院子今夜里进了贼,玄七便扮作我的模样,在院里守株待兔。”尹南安跟着萧北宸进屋,路过一脸不明所以的龙四时,还是好心同他做了解释。
龙四木讷颔首,目送穿着近卫衣裳的尹南安踏进屋子,脑袋里却还是一团浆糊。
“为何是玄七?”龙四追上前两步,挠着脑袋问。
尹南安转过身,上下打量了眼人高马大的龙四,嘴角一挑,道:“你,这也不像啊?”
龙四嘟嚷两声,还想接着问,下一瞬便被萧北宸横来的眼刀子吓退。
他摸摸脑袋,总算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门被轻掩上,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尹难安穿着青鹤的近卫衣裳,衣裳不合身,她总是要时不时拨弄两下。
她提着衣摆,摸着桌沿倾身坐下。四下扫了眼萧北宸的卧房,屋内陈设简单,是萧北宸一贯的风格。
她眸光落在屋内唯一一处卧榻上,心头蓦然一紧。
萧北宸在尹南安另一侧的座椅上坐下,斜眸望向她,勾唇问道:“在想什么?”
尹南安一个恍惚,赶紧别过眼,收回的眼眸落在不远处摇曳的灯烛上,随意喃喃道:“你说那断了的簪子,有何特别?”
萧北宸摇头。
尹南安支楞着胳膊,托着腮,若有所思。
簪子是晏乔的,如若晏乔想要回去,直接找她来拿便成,自是不必让人来偷;而晏乔是九皇子的人,她先前猜出来七八分,今日也得了萧北宸的证实。
这簪子上必然是藏着什么秘密,才能让人如此惦记。
可若是九皇子派人来偷的簪子,为何又要连着她那瓶迷魂药一道给顺走?跟那簪子放在一处的,都是些金银细软,便是一时起意,也不会只拿了药走。
这府上也未住旁人,除了玄阳同九皇子,也无其他。
萧北宸凝眉瞧着尹南安,宽慰道:“且等着吧。”
尹南安颔首。
屋里又静了下来。
焚香托起袅袅烟气,充盈着整个屋子,将尹南安不安的思绪团团困住。她这会倒是极愿意让青鹤陪着,或者让玄七来说戏了。
她轻咳两声,睨了眼一旁气定神闲喝茶的人,纠结三番还是开口问道:“我要不要去玄七那屋里......?”
话说出来,尹南安便觉察出不对劲,她眸光快速又扫了屋内一圈,赶紧朝着窗台下的软榻努了努嘴:“我在那儿凑合一夜便成。”
萧北宸顺着她的眸光也往窗台下瞧去,他眉角一挑,轻轻搁下手里的杯盏。
“你在紧张什么?”
尹南安抿唇,从鼻腔里重重叹出气来。她挽了挽有些长的袖口,揶揄道:“我瞧见二公子在马车里头的模样,如何让我不紧张?”
萧北宸冷哼一声,他拂袖站起身,似被人踩住尾巴般,带上些恼怒,道:“白眼狼。”
“恩?”
尹南安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冠上这样的名号,刚想争辩两句,便瞧见萧北宸推开屋门,大步跨了出去。
这大半夜,又是要去哪儿?
尹南安听廊上脚步声渐远,这才又重新推开门,探头往屋外瞧了瞧。廊上宫灯送明,斜影灼灼,雨水顺着飞檐滑下,落在洼里,荡起漾。
这院子,瞧着比她那院子,更没人气。
尹南安缩回脑袋,掩上门,自个儿在房里又犯了难。
萧北宸的床榻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绸衾,月牙白苍云绣纹,瞧着无比清寡冷淡。
尹南安走近些,伸手捻了捻那绸衾,绸缎微凉,摸着也是薄薄一层。她蹙眉,这人火气是有多旺,竟只用着一条单被。
她摸着下巴,在床榻和软榻之间犯了难。
这人甩袖走了,也不说自己去哪儿,也不说是否要回来睡。
若是不回来睡,她便要......
尹南安蓦然截断自己的思绪!耳根子一下子臊红了起来。
老天爷!天知晓这平平无奇的几番思考,融在这陌生的屋里,便如虎狼添翅一般,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尹南安强行收回思绪,一屁股坐在软榻上。
“算了算了,就在这儿凑合一夜吧!”
她踢掉脚上的绣鞋,盘腿坐到软榻上。青鹤的侍卫衣裳很长,她便也没换上不合脚的靴子。
绣鞋一正一反落到地上,尹南安俯下身子,弓腰伸着胳膊去整理,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萧北宸裹着一身热气进屋,应是刚沐浴完,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他在里衣外头随意搭了件衣裳,面上的胡渣也被清理干净,疲态消散,又是不可一世的倨傲贵公子模样。
尹南安别过脸,咽了咽口水。
混乱的思绪不住往脑袋里钻,她想起老夫人寿辰那日榻上衣冠不整的人,想起寺庙后山上救他虎口脱险,想起为他包扎伤口,想起自己中了药后对他的痴缠......
她轻晃了晃脑袋,阖眼想将脑袋里的思绪倒出。
他生性多么凉薄,她不是不知;她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纠缠,她又怎会不知。
“药泉的水,进脑子了?”
瞧?生性凉薄,说话也很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