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安放下手中的酒壶,拿眼觑他。
萧北宸也收回手,垂下的袖摆遮住青劲暴起的手臂。
“玄七,把白沅儒给我叫过来!”
白沅儒骂骂咧咧被带过来时,二人已快行至马车前。
尹南安泡了药泉,身子爽利不少,脚步也比来时轻快。
两人闻声转过身去,便瞧见穿着里衣被“请”出来的白沅儒。
“萧公子,萧爷,您这大晚上给我从温柔乡里捞出来做甚啊?”白沅儒拿手搓着脸,沮丧又无奈,“我又没做什么!”
他从指缝里探出眸子,乌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看来,萧二公子是晓得自己的心意了?”
萧北宸微偏过头,眼里的寒芒如利剑封喉。
白沅儒瑟缩了下脖子,放下捂着面的手,清清嗓子,规矩站在一旁,解释道:“你的酒水没问题。”
他斜眸瞟了眼尹南安,轻抬了下胳膊指了指,“是那姑娘身上的熏香,我动了些手脚。”
“你!”萧北宸愤然,身子往前探了一步。
白沅儒连忙退上几步,用手挡在身前,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尹南安不明所以,她身上的玫瑰熏香的味道她也闻过,并未察觉有何异常。怎么瞧着萧北宸克制隐忍的模样,倒像是被人下了药一般。
“你这宅子要是不想要,我便有法子给你充公。”萧北宸又探上前一步。
白沅儒忙摆摆手,委曲求全道:“别别别!我真没做什么,等你酒劲下去,便会舒坦些。”
他瘪了瘪嘴,垂下脑袋碎碎念叨。
“我这是帮你,不识好人心。”
好不容易将这尊大佛请出别庄,白沅儒轻叹出口气,将身上的衣裳裹紧了些,扭头便往院里去。
近卫跟在后头,忍不住开口问道:“爷,您给萧家二爷用的,是情欢?瞧二爷的模样,应是喜欢那位姑娘才对。”
白沅儒拖着木屐走在前头,悠悠道:“那是自然,那香气混着酒,能让人迷失心智,也能让人看透内心。他定是对那丫头有情,才会察觉自己有了反应。”
近卫颔首,呐呐道:“爷当年也是用了这个,才明白对...啊...”
头上挨了重重一记,近卫这才慌忙噤了声。
车厢里暖意融融,春日里的衣裳,自比冬日里单薄不少。
萧北宸静坐车内,他双目紧闭,浓黑的睫羽在眼下投下阴影。双手握拳置于膝上,呼吸也是时而舒缓时而急促。
尹南安身子舒坦了些,加之来时睡了一觉补眠,这会儿精神头倒是挺佳。
她瞧着萧北宸的模样,又想起白沅儒的话,拧着眉头举起自己的衣袖,凑在鼻尖闻了闻。
是再正常不过的玫瑰香气。
眸光重新落在克制又隐忍的萧二公子身上,他们说的是什么心意?她完全猜不透。
“你怎么了?”
车厢里很安静,尹南安怕突然开口吓着他,便将身子凑近些,压着嗓子柔声问道。
萧北宸抿紧唇,脖上的青筋似有暗流涌动。放在膝上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修长的手指又渐渐收紧,扣在膝上,指尖用力到发白。
“安静些。”
他嗓音低沉,又带了一丝莫名的破碎感。
尹南安讨了个没趣,便将身子缩进角落里,不再理他。
马车到了府上,龙四掀开车厢的门帘时,便闻着浓郁的玫瑰香气。萧北宸沉着脸坐在车厢里,额上浮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爷,您这么热,怎地不把帘子掀开些?”龙四将车帘整个托上去,春夜的凉风这才灌进车厢,冲淡了玫瑰香气。
萧北宸冷脸瞧了眼大病初愈的尹南安,又沉着脸负手跳下了马车。
玄七拿胳膊肘撞了下龙四,小声道:“你懂什么?尹姑娘不能受风。”
龙四大彻大悟地颔首,起身引着马车往马厩走。
尹南安扶着青鹤的胳膊下了马车,几人刚往府里走了几步,玄七便警觉地一个跃身,下一瞬便不知去了何处。
萧北宸步子未顿,青鹤也面无表情,唯有尹南安,半张着嘴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她刚想开口询问,玄七便已一闪身,又出现在众人跟前。
“爷。”他上前两步,走近萧北宸,俯首低语了几句,这才再次退到最后头。
萧北宸转身,瞧了眼跟在身后的尹南安,道:“我送你回院。”
尹南安早已习惯了他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随心所欲,淡淡应了句,两人再一路无话。
秦嬷嬷去老夫人院里,笑呵呵地将二公子带尹南安去泡药泉的事儿,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也高兴,留她在院里又喝了会茶,才将人再放回来。
整个院里,只有秦嬷嬷屋里掌了灯。她听着外头有动静,便迎着身子出来。
“姑娘,可好些了。”秦嬷嬷踱着小步子,瞧见萧北宸时,眼睛一亮,嘴角也扯得老高,“哎哟,还劳烦二公子送着回来。”
“嬷嬷可一直在院里?”萧北宸抬脚进院子,吹了会夜风,又同尹南安拉开些距离,他身体稍微好受了些。
“刚从老夫人院里回来。”秦嬷嬷喜笑颜开,引着二人就往屋里去。
几人到了前厅坐下,萧北宸瞧了眼守在外头的玄七同青鹤,这才道:“暗卫说,晚间有人潜进院子里,你们仔细瞧瞧,可有少了什么,或多了什么?”
秦嬷嬷一听,立马挽住尹南安的手臂,惊慌问道:“可会有危险?”
萧北宸摇摇头,道:“人没留在这儿。”
秦嬷嬷张了张口,瞪圆了眼睛同尹南安对视一眼,随即扶着尹南安的胳膊,便跟着一道进了尹南安的卧房。
半炷香的时间,两人缓缓走了出来。
萧北宸眸光落在尹南安身上,追着她的身影一路来到自己跟前。
尹南安拉着张脸,欲言又止。
“恩?”萧北宸从嗓子里挤出一丝询问。
“丢了个簪子,和,和先前从你那儿讨来的药。”尹南安双手绞着帕子,不安地回道。
“药?”萧北宸眉头一锁,似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