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领着郎中出去,顺手将屋门重新关上。
她瞥了眼在墙角睡着四仰八叉的龙四,思量了一瞬,快要踹上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屋内。
嬷嬷望了眼萧二公子,确认他真的要在屋子里守着,这才走过去,将床幔挂起。
尹南安睡觉果然是不老实的。一会儿的功夫,盖在额上的帕子早已落到枕上,原本好好盖着的腿,也伸出来一只。
那腿上的衣料卷到了膝盖处,露出一截藕白细嫩的小腿。似是觉得烦躁,小巧瓷白的脚丫子又胡乱蹬了两下。
嬷嬷赶紧掀了被子将她的腿捂住。
玄阳面上染了些臊红,后槽牙却都快咬碎了。果然是个贱蹄子,生着病,都还想着勾引自己的宸哥哥!
她仰头侧眸看向萧北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侧颜,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一时心跳竟漏了半拍,方才心中堆结的郁气也消散不见。
似乎从她表明心意那日起,她就不曾再有机会靠着萧北宸如此近过。
看来,老夫人还是懂自己的孙儿的。
她可以向萧北宸低头,向他服软。但只能是他。
“公主,请去屏风外头等着。”
萧北宸转过脸来,冷厉的眸光打散玄阳一脸的热情。
什么?
玄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他让自己出去?
“公主,您去那边喝喝茶。”秦嬷嬷见玄阳的脸慢慢垮下来,赶忙打圆场,“施针也要些功夫,站着累人。”
玄阳心下虽气不过,面上有了台阶,还是乖乖寻了个椅子坐下。
“可要将姑娘唤醒了?”秦嬷嬷看看萧北宸,又看看女医。
“施针需得精准,姑娘只要不乱动便成。”女医道。
秦嬷嬷面上愈发犯难。
“唤醒了吧。”萧北宸沉眸,看向榻上不老实的人,紧了眉头。
嬷嬷得了令,便轻轻推了推尹南安。
“姑娘,姑娘。”
几声轻唤,尹南安渐渐意识清醒。她下意识一转眸,便瞧见直挺挺立在床前的萧北宸。
下意识要坐起身,却被秦嬷嬷扶住。
“姑娘,一会女医给你施针,施完针,便能舒坦些了。”
尹南安烧得厉害,口干舌燥,眼里瞧着什么都泛着昏黄。
女医将自己的医针摆开来,将要用到的几种针取出,放在手里,一根根搓热。
尹南安眉头拧紧。
她脑袋昏昏沉沉,意识依旧十分排斥扎针。
何况、这个女医竟然都不用酒精消毒,还用手温来暖针。
“我不要。”尹南安往后缩了缩身子,“我睡一觉,便好了。”
秦嬷嬷知她害怕,轻声安抚道:“姑娘莫怕,老夫人头病犯时,日日都要针灸,不疼的。”
尹南安摇头,还是拒绝。
她横眉怒目地瞧了眼萧北宸,却瞧见萧北宸眼下淡淡的青色和下颚上的胡渣。
到了唇边的埋怨还是咽了下去。
萧北宸在芙蓉街没日没夜熬了几日,好不容易挤出些时间,便跑回来瞧她。
可这女人,现在瞧向他的眼神是什么?埋怨?不满?
他心下苦笑。他何故变成如今这样?
“请姑娘把里衣脱了,留个心衣便成。”女医悠悠瞧了眼萧北宸,还是为难开口道。
玄阳扶着桌沿急急起身,倾着身子等待萧北宸的反应。
“针不用消毒?”尹南安还是对刚刚女医用手暖针的动作耿耿于怀,她眸子落到那套医针上,余光却瞥见站在茶案旁的玄阳。
玄阳?
尹南安目光有些迟缓地望向萧北宸,两人用眼神交流。
她瞥一眼玄阳:她怎么在这儿?
他瞥一眼女医:女医是她的人。
她斜睨一眼他:这也能信?
“你必须用针,方能好得快些。”这一句,萧北宸却是直接讲了出来。
“是的姑娘。”女医走上前几步,“不知姑娘说的消毒,是何意?我用的是银针,不会淬毒。”
银针遇毒则黑。
尹南安身子不舒坦,性子便也缓和不了一点。
她只觉同这女医是鸡同鸭讲,想想她是玄阳带来的人,更觉心下冷寒。
医术她也不懂,但印象里总是有些穴位,可以一招夺命。
她不愿!
尹南安眸光缓缓扫过屋内几人,都如嗜血的魔鬼一般。
“我无需用针,多谢公主好意。”她说着感谢玄阳的话,眸子却是不善地盯向萧北宸。
他何时如此信任玄阳了?还是他又有了其它的盘算,用自己试探些什么?或者,打算直接放弃掉自己这颗棋子?
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尹姑娘。”玄阳往前探了一步,声音是少有的谦和,“你不用担心,这位女医医术很好,我母妃的旧疾全依仗她施针缓解。”
尹南安撑着身子的手发着抖,头也胀得生疼,她垂下脑袋,咬着牙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姑娘,请您尽快准备一下。”女医举着银针,在一旁催促道。
“我说了,不用。”尹南安依旧垂着脑袋,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顿传出来。
秦嬷嬷听她语气绝决,也不敢再劝,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她敛着眉眼瞧向萧北宸,只等着二公子能再劝上一劝。
玄阳站在萧北宸身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老夫人说,要顺着萧北宸的性子来。可眼前的尹南安在做甚?
她交叠了双手,抱着看戏的心思耐心等着。
“郎中说了,若是不施针,便要再耽误两三日。”萧北宸眸光落在床榻上小小的人儿身上,声音再柔和了两分,“若后面的两三日病情再加重,会有不妥。”
“是啊姑娘,生病的事,可耽误不得。”女医见缝插针劝道。
尹南安撑在床褥上的手慢慢收紧,她缓缓将快要胀裂的脑袋抬起,眼眶晕上些红。
“我!不!用!”
这是她最后的耐心,自然做不到语气和善。
她自己的身体要自己做主,还得同旁人反复解释,简直可笑至极。
玄阳面上的笑意愈发的浓,她倒是要看看,她是如何被一步步厌弃的!
宸哥哥是怎样的人,她尹南安又是怎样的人?她怎敢如此?怎配如此?
就连站在一旁的秦嬷嬷,此时面上都满是担忧。
她了解二公子的性子,知晓他能这么晚赶过来瞧一眼尹姑娘是多么难得!她更清楚他在做出决定,让女医为尹南安施针时,思量了多少。
以二公子惯常的性子,怕是要直接甩袖离开。
萧北宸负手,鼻息轻叹,继而转眸望向女医。
“除了施针,可还有其它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