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
林书看见韩宴走出办公室。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沿着脸往下流。
韩宴满脸的焦急，左右看了一圈。
林书知道，他已经感觉到了她。
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
此刻，她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忠义两难全。
韩宴站在原地张望了许久。
林书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
路过的人好奇地看着韩宴。
“书儿，回去。”似乎猜到她就在附近。
韩宴朝每个方向，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一遍，随后转身朝家属院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段路，就会稍微停一会儿，头微微往后转。
似乎在确定，林书跟上来了没有。
林书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走停停，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回家属院。
“书儿，你在吗？”进了屋子，韩宴转身，一脸期待地朝他周围看了看。
林书没有上前，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懦弱。
“我知道你在。”
是，我在。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林书的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怨气。到底怨什么，她也不知道。
“你都听到了吧？”
对呀，我都听到了。
你知道我听到了又怎么样？
要劝我懂事吗？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懂事。
我只想要你平安，想要你活着。”
“你相信我吗？”
相信他？要怎么相信？
林书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地清晰。
脑海里的念头一直告诉她：他会死的，会死的！
“书儿，过来。”韩宴语气温柔，朝前面伸出手。
林书下意识地朝他走近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停下。
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他知道，她的懦弱和自私，想让他不上战场。
她又害怕他知道，她是如此一个懦弱和自私的人。
两个人似乎默默地对峙着。
韩宴固执地往前伸着手。
林书固执地不走过去。
屋里渐渐地暗下来。
韩宴眼里的光似乎也跟着暗了下来。
他缓缓地收回手，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书的心一阵钝痛，她不想他说对不起。
韩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朝屋外走去。
林书急忙地跟上去了几步，最终停下来。
她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知道，他是去给梁大娘他们打电话。
每次出任务，他都会跟家里说。
却也不会说，这个任务有没有危险。
林书回到大厅，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口。
她现在就像迷失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
“哐啷哐当”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几声响声，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哇……”随之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紧接着，隐约飘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出任务，出任务，你怎么又去出任务？”语气带着不满。
“你别胡闹，任务又不是我想出的。”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危不危险？”
“好了，别问了，我不能说。”
“不知道，不能说，每次都这样，呜呜……如果你不能回来，你让我和孩子怎么活啊？你让爸妈怎么活呀？”
“好了好了，你要相信我，我哪次没有平安回来。”
“……”
是呀，林书陷入了沉思。
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是他们想出任务吗？他们不想。
是他们想离开他们的爱人，离开他们的父母，离开他们的家吗？他们不想。
是他们不知道任务的危险吗？他们肯定知道。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去呢？
因为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往直前。
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就要义无反顾啊！
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林书的心豁然开朗。
就像她既然选择了他，她就要支持他，相信他，不是吗？
为什么她要被莫名的念头，不知真假的预感给蛊惑了呢？
林书腾地站起来。
她要去找他。
她要告诉他，她支持他，相信他。
“噔噔噔噔……”
门外传来脚步声。
这脚步声，林书激动地朝门外跑去，她在清楚不过了，那是韩宴的脚步声。
果然，等她走到门口，韩宴也已经上到最后一个台阶。
林书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心跳越来越剧烈：“韩宴……”
似乎感觉到她，韩宴的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望着她的方向：“书儿……”
“韩宴……”
“书儿……”
两人慢慢地走近。
韩宴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越来越亮，
她能明显感觉得到他情绪里的激动。
“书儿……”他声音温柔，缓缓地伸出手。
这次，林书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那一刹那，韩宴的眸光骤亮，如万千星光坠入其中。
林书嘴角上扬，内心无比的安宁。
夜里。
两个人躺在床上。
他们不能拥抱。
韩宴也听不到她说的话。
但他们的心意，却前无仅有的相通。
韩宴每说一句话都会停下来，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书儿，对不起，我还没能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就要离开你。”
“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你肯定说不用吧，可是，”韩宴声音满是愧疚，“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不，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韩宴叹了一口气：“你肯定在夸我，让我不用愧疚。”
林书抿嘴微笑。
“西部村落那边，我拜托爸那边去了，我情愿你怪我，也不想让你一直躺在床上。”
林书一愣，侧身盯着他脸部的轮廓。
她怎么会怪他，他也是为了她呀。
“我知道你又原谅我了。”韩宴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感，“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林书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早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就不招惹她了吗？
韩宴将手放在眼睛上，呵呵地笑了两声：“怎么办，早知道这样，我还是会招惹你。”
林书轻哼了一声。还好没有说错，要不然这次她就不原谅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韩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哑着声说，“如果……你就，忘了我吧。”
砰地，林书的心就像裂开了一般，疼得身体慢慢地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她身体其它的部位都感觉不到疼了。
偏偏她的心还会疼呢。
忘，她怎么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