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恒慢慢长成了少年郎,成了十里八乡的风流人物,长得俊俏,身体强壮。
丢手绢,抛绢花的小姑娘多不胜数,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姑娘。
河里捞的大鱼,山上捕的野山鸡,第一时间都给陆秀才家送去。
陆秀才家堆的柴垛少了一点,不过一天就被补齐。
农忙时节,自己家的稻子没收,也要先去帮陆秀才家的收了……
他做了那么多,什么也不求,只盼着陆悠然能冲着他甜甜一笑。
他也恨自己,怎么一到陆悠然面前,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会傻笑了。
他的心思,自己的娘看在眼里,只等着秋后好收成,换了银子买了礼物,去陆秀才家提亲。
但,不等到秋收,陆秀才中了举人的好消息就传来了。
不过多久又听到县衙聘了陆举人做师爷的消息。
陆举人带着陆悠然搬到了县城。
从陆家村到东流县城,靠脚力要走一天一夜。
每个月,陆温恒都会扛上那新打的野味,走上一天一夜,给陆悠然送去。
送完野味,舍不得花钱住店,就在城墙脚下猫一晚,等着第二天城门开了,再走上一天一夜回去。
可是,不觉得苦啊,不觉得累啊。
猫在墙角下的那一晚,看着满天繁星,只觉得心里的幸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忘了是什么时候,陆悠然让陆温恒不要再来了。
但陆温恒迷恋那墙角下的星空,每月雷打不动的往县城跑。
陆悠然就开始给钱,每次收到野味后,都会塞铜板给陆温恒。
陆温恒不想拿。
但陆悠然对他已经不笑了,只有收了铜板的时候,陆悠然才会神情好点。
天好像越来越冷了。
猫在那城墙脚下,也觉得越来越冷了。
终于有一天,陆温恒看到了陆悠然与一个青衣公子两人在一起晾晒衣服,两人有说有笑的……
那样甜美的陆悠然,是陆温恒从来没有见过了……
很美很美,但太过美丽,喝下去,就像毒药一般浇着心头火辣火辣的。
陆温恒丢下野味转头就跑。
那一夜,好冷好冷。
窝在那城墙脚下的陆温恒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冻成了石头。
……
娘亲自知自家儿子配不上举人家的小姐了,四处给他张罗婚事,可陆温恒即使那颗心被冻成了石头,却还总惦记着陆悠然。
一日没有听见她出嫁的消息,一日不肯答应娘亲相看姑娘。
日子一点点的过去。
陆举人居然带着陆悠然搬回来了。
陆温恒那颗石头心又活过来了。
但奇怪的是,自从他们搬回来,就一直大门紧闭着。
陆温恒在河里捕捉了最大最新鲜的鱼,在门口敲门了许久,才见到陆举人出来。
“举人公,这是送给你补补身子的。”
“温恒有心了。”陆举人摸出粒碎银子。
“不……不要钱,村后那条河里捞的,都是鱼,一捞就有了。”
“拿着吧。”陆举人塞进了陆温恒兜里,“以后别来了。”
“为……什么……”陆温恒懵了。
“不为什么,就是别来了。你走吧。”陆举人也不解释,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陆温恒就像是被猫挠了一般,又痛又痒,怎么也想不通。他就天天的在陆举人家附近打转,终于等到了陆举人出门。
陆温恒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陆悠然来开门,越想越心急,莫不是陆悠然一个人在家出事了?或者生病了?
想得急了,陆温恒翻墙而入。
他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男生在院子里玩泥巴,发现有人翻墙进来了,也不害怕,大大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陆温恒。
陆悠然听到院子里的异响,出门来看。
陆温恒只那么一眼,心里仿佛被针扎一样的痛。怎么变得那么憔悴?怎么瘦了那么多?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陆悠然看到是陆温恒,松了一口气,靠着门槛,身子就软了下去。
陆温恒迈出一步,却不敢去扶,手停在半空,看着陆悠然慢慢地滑下去,坐在门框之上。
陆温恒心如刀绞,万千情绪到嘴边,最后化为这么一句。
“你怎么了?”
“没事,扶我进房吧。”
得了吩咐的陆温恒慌忙扶起陆悠然,送入房中,看着她躺下,又帮她盖好被子,捏好被角。
做这一切的时候,陆温恒都没有说话,憋着一口气,憋得眼眶都红了。
“谁害你这样?”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陆悠然默默地看着陆温恒,摇了摇头。
“我娶你!”陆温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悠然惊愕地看着陆温恒。
“我让我娘明天就上门提亲,我会对你万般好。”
陆悠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温恒,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的心不在你这里,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以后别再来了。”
“是那个人!对吧,他负了你?”
陆悠然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温恒,不是,他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那他人呢?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病着,那他人呢?”
陆悠然又苦笑了一下:“他有苦衷的。我这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温恒,听我的,你去找更好的姑娘吧,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还帮他说话!他害你成什么样了!”
陆温恒的那颗心都要爆炸了,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得到她的那个人,为什么不珍惜?不珍惜啊?
“陆温恒!”陆悠然声音大了起来,“我告诉你,我已经嫁人了!看到院子里的那个孩子吗?那是我的儿子!”
“……”如同晴天霹雳,陆温恒呆住了。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不,不可能!哦,对对了,你还是姑子的发饰,你没有嫁人!”陆温恒感觉要疯了。
“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我爹在意,我不在意。你只要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以后别再犯浑了!”
……
陆温恒也不记得是怎么从陆举人家里出来的,出来后他就逃到镇上去打长工了,一直到陆举人和陆悠然搬走后,这才回了陆家村。
再听闻到陆举人高中进士的消息传来后,陆温恒终于是明白,此生与陆悠然终是无缘……
再后来,听闻陆悠然招了一门婿入赘,听闻她又得了一个女儿。
再后来,就是十几年过去,陆进士辞了官回乡。
做为里长的他,带领着乡亲在村口迎接陆大人归家之时,那心情是说不出的。
不是为了陆大人,而是为了陆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