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亲,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不要丢下宴儿...”
花宴月趴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哽咽地说着,眼中满是悲痛,小小的身子哭得不停地颤抖。
“咳咳..”
一声咳嗽传来,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她的模样很美,与花宴月眉间很是相似,可是多年的风霜让她鬓边染上了白发,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神态也多了几分病态的脆弱感。
“宴儿,你又跑雪地里挖药了?冷不冷?”
夜霓裳看着那冻得通红的小手,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心疼地拉过宴儿的手,轻轻揉搓着,为他暖着手。
看着那小小的手上,因为给自己挖草药,冻裂的伤口,夜霓裳心疼得不行。
早知,当初就不教宴儿医理了。
宴儿也不会为了给自己挖药,每次都弄得自己满身的伤。
冬日又冷,前一阵好不容易才养好的手,又冻伤了。
“娘亲,宴儿不冷。”宴儿努力扬起笑脸说着,紧接着,他抽出被娘亲握着的手,转身端来药碗,开口轻声说道,“娘亲,宴儿把药熬好了,娘亲快喝,喝了就好了。”
他说着,强忍着话语中的哽咽,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好好好,辛苦宴儿了,娘亲喝药。”夜霓裳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着。
刚喝进去一口,就忍不住全部吐了出来,喉间也在这时候涌上一股腥甜,夜霓裳怕吓到宴儿,不敢吐出来,强迫自己想要把血吞回去,不曾想还是没有忍住,俯身就趴在床边,吐出一大口鲜血。
“娘,娘,你有没有事,你别吓宴儿。”宴儿惊慌地放下药碗,去扶她,颤抖着伸手为她擦掉嘴边的鲜血,泪水一颗颗地砸在地上。
夜霓裳苍白着脸,摇摇头,笑着安慰他,话语中满是温柔,“娘没事,宴儿别怕。”
她艰难地撑着身体起身,靠在了床头,她拿出一张泛白的帕子,擦掉宴儿手心沾染上的鲜血,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镯子戴在宴儿的手上。
只听她温柔地叮嘱,“这个镯子宴儿戴好,记住,除非有一天你有了自保的能力,不然永远不要取下来,记住了吗?”
“宴儿记住了。”宴儿哭着点头,望着娘亲地眼中满是悲痛,琥珀眸中满是泪水,话音满是哽咽,“娘…娘亲,可…可不可以不要走。”
“宴儿,对不起,娘亲真的坚持不住了。”夜霓裳强笑着说,眼神黯淡,丝丝缕缕的悲伤从眼中飘了出来。
她也想陪宴儿长大,可是她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也不过是凭借着一股信念,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她咳嗽两声,拿帕子捂住嘴,那洗得发白的帕子,瞬间染上朵朵红梅,“宴儿,还记得娘亲说的话吗?”
“宴儿记得。”宴儿含泪点点头,小手抹着眼泪说,“如果宴儿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宴儿是个男孩子。”
宴儿不懂,明明他是男孩子,为什么要穿女孩子的衣服,当一个女孩子。
可是,他是个乖孩子,娘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不能让娘亲担心。
“乖宴儿。”夜霓裳摸着他的头,笑得一脸温柔,“宴儿,你啊~别恨你爹,你爹是个很好的人,也很爱我们。可是娘亲信错了人,险些害得我们母子身死。也是你爹的部下,用命才换来我们的一线生机。所以娘亲只能带着你藏起来,不让坏人找到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
“那个坏人知道宴儿是男孩子,肯定会想办法找到宴儿,然后伤害宴儿。所以娘亲只能让你扮成女孩子,宴儿才能平安的长大,等宴儿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当个男孩子了。”
“想必我的宴儿那时候的样子,肯定很好看。”这句话中满是母亲的温柔与慈爱。
“你爹他…可能也以为我们母子已经死了,所以才一直没来找我们。”
“宴儿,你别恨他。”
“可惜...娘亲等不到宴儿长大了,也等不到一家团圆的时候了。”夜霓裳说着,神情哀伤,满目悲凉。
九离。
我真的等不到你了。
还有我的宴儿,他才四岁,他还这么小。
夜霓裳想到这里,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宴儿,满心的绝望。
如果她死了,宴儿不知会受多少苦。
“宴儿知道,宴儿不恨爹爹。娘亲...不要…求求你。”宴儿哭着摇头,神色哀求地望着她,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娘亲的手,那双琥珀眸中蓄满了泪水,眸中的眼泪好像珍珠一般,一颗颗的落下,哭的眼睛鼻子通红。
“对不起,宴儿…答应娘亲,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娘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娘会在天上陪着你。”
“记得…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你爹,你告诉他,娘亲…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夜霓裳轻声说着,话音格外温柔,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不要,娘亲,求你...不要。”宴儿摇头,哭得不能自已。
“宴儿,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记住娘亲给你说的话,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永远不能让人知道你是个男孩子,娘亲给你的镯子一定要收好,它会保护好你的。宴儿,对不起…娘..娘亲..”
不能陪着你了,宴儿...别怪娘亲...
夜霓裳抚着宴儿的脸,温柔地交代着,可还是没等话说完,她的气息就越来越弱,终是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手从半空滑落,安静地睡了过去。
手中一直捏着的,那张泛白的帕子,从空中飘落,轻柔地落在了地上,隐约可见帕子的一角,用金线绣着一个“离”字。
九月十五百日宴,本该一家团圆月。
九离…
我…终究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对不起…宴儿…
娘亲要丢下你一个人了…
“不要!娘亲!呜呜呜…”
…
“不要走,娘亲,不要丢下我…”
“好疼…不要打我…娘亲…宴儿好疼…”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
“谁来救救我…”
陷入梦魇中的花宴月不停地呢喃着,神色痛苦而狰狞,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隐没在发间。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手上青筋凸显,彰显着主人的痛苦,周身的气息绝望又悲绝。
梦魇中过往的一切浮现,各种欺负和凌辱。让他身处在梦魇的牢笼中,无法反抗,不得解脱。
浑身都充满了绝望与悲伤,整个人都好像身处在了黑色的旋涡里,得不到一点救赎。
他的眉间一抹红色的痕迹若隐若现,格外妖异,浑身也在这时候充满了诡异黑暗的气息,让人不由得心惊。
可是忽然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道身影,清冷高贵,气质绝尘,仿若谪仙一般,不可攀越,她向他伸出了手。
耳边传来的,是那道清冷如玉珠般动听的嗓音。
“花宴月,我是来救你的。”
一瞬间,噩梦中的花宴月慢慢平静了下来,沉睡了过去,神色都变得柔和,连睡梦中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睡得香甜。
眉间的那抹红痕也缓缓消失不见。
…
“师妹,听说你从凡间带回来了一个小孩?”一身蓝色锦衣的俊美男子开口出声,话语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嗯。无聊,带回来养养。”沈玉殊点头回道。
温渡听到这话,温润的眸光中浮现几分诧异,他开口,话语调侃,“难得见你对什么事情这般上心过,如今这副样子,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自己这个师妹,明明修的不是无情道,却偏偏淡漠得很,好像总是缺了点烟火气。
现在居然主动捡回来一个孩子养,倒是稀奇。
“师妹这是打算把他收入门下?”温渡有些好奇地询问。
“嗯。”沈玉殊点头,端起茶盏吹了吹。
见沈玉殊点头,温渡也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一脸感叹地开口,“想当初多少人想拜入你的门下,都被你拒之门外,如今倒是便宜了这凡间小子。”
沈玉殊听言,抿了一口茶,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才看着温渡,一脸严肃地开口,“她是夜霓裳的孩子。”
温渡听到这话,手中端着的茶杯一晃,眉间带着几分凝重和不可置信,“他是夜霓裳的孩子?”
“不错。”沈玉殊点头,看着温渡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清冷,“师兄,到你该还账的时候了。”
这话一出,温渡以往温润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僵在了脸上。
他两只手捧着茶盏,颤抖着手放在了桌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转头看着她,苦着脸开口,“师…师妹…可不可以…”
“不可以!”
还不等温渡说完,沈玉殊就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一脸认真地拒绝。
想让我帮忙还账,不可能!
我的钱,还要留着以后养“女主”的!
女主现在才八岁,未来花费可多了。
养孩子可费钱了。
“好了,师兄,师妹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慢慢还,不着急,师妹看好你。”
说完,还不等温渡反应,沈玉殊站起身就连忙走了,那步子都比往常快了几分。
等人一走,外人眼中,一向温润如玉,俊雅端方的宗主瞬间跪在了地上,大声哀嚎。
“哇…呜呜呜…师父啊,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当宗主啊!你害得我年纪轻轻就背了几百万灵石和几座灵山的债务,你让弟子怎么还啊!”
“明明师妹比我厉害,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当宗主,呜呜呜…你就是心疼师妹,不想师妹还账,所以才非得选我当宗主的,是不是!”
“师父你也太偏心了,呜呜呜...这么多账,也不知道等弟子死的时候能不能还完,呜呜呜...我实在是太可怜了。”
沈玉殊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哀嚎声,心里默默地为师兄点了一根蜡。
对不起,师兄,师妹我真的帮不了你。
谈什么都好,谈钱就不好了。
沈玉殊在心里默念,想到自己带回来的‘女主’,目光渐深,眸光不经意地转落在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怀念。
师父…
殊儿有些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