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飞船仅飞行了1个小时返回了基地,肇一川自上了飞船就一直在睡觉,十几天的奔波劳累几乎透支了他全部的体力和精力,到达基地上空时明浩才将肇一川摇醒。
他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在座椅上伸展了一下身体,口齿含糊地呢喃道:“到了吗?这么快。”
“先下飞船吧,到基地让你睡个三天三夜。”明浩挽着肇一川的一条胳膊,将他拉起来说道。
“我现在就是想睡觉,睁不开眼睛。”肇一川踉跄地被明浩搀着站起身。
“大家都在下面迎接你呢,再坚持坚持。”
肇一川摇晃着被明浩从出口扶下客运飞船。赢惠和夏劲嵩站在飞船外的雪地上,边欢迎同伴安全回归边指挥着悬浮车将移民一波波送到指定的安全屋。明浩每晚上都与肇一川见面,所以并未感到他有多大变化,可两位女士看到的是胡子拉碴,双眼迷茫,嘴唇发紫且有几处已经干裂,干裂的边缘爆了皮,原本白净的脸庞现在挂着一层土灰色。
明浩忙解释:“没事,就是太劳累了,让他睡两天就好了。”于是大家将肇一川扶进了‘诺斯’号飞船,北极零下五六十度的刺骨寒意都没让肇一川清醒过来,回到舱室倒头便睡了过去。
目前基地的主管是夏劲嵩。自赢惠第一次从南京将移民运送至基地便被明浩扣了下来,扣下的原因是运来的移民中有不少是妇女和儿童,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第一天就让明浩感到头大。例如:婴儿要喝奶可大人没有奶水了,妇女那一个月一次的例假等等。一位没有成家的男人不可能也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方面的问题,明浩将这些全推给了赢惠。
物资筹备任务完成后,他自愿担任起往返接送移民的工作。移民日益增加每座安全屋要住进百多人,这些人的吃穿,卫生以及防疫那个环节都不能出错。而且这些人又都来自战区,常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战之后还要加个更字,为此夏劲嵩把防疫看的很重,在注重防疫的同时还要防止基地被人发现,她以基地为中心,100公里的半径范围内设置了机器士兵,如发现有人闯入这个范围提前预警,好在这里是冬季,寒冷阻挡住了人类的脚步。
冬季的北极除了频繁的暴风雪还有美丽的极光,占据了整个夜空的极光犹如在空中飘舞的精灵虚无缥缈,让人觉得仿佛进入一个神话世界。北极的极夜太阳十分吝啬,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地平线上露出的只是一道火红的边,给人一种无限的压抑感,或许这就是极圈内生活的人易患抑郁症的原因所在。
肇一川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要喝。待肇一川吃完饭同伴们早已在主舱室等候他了,见面后夏劲嵩和赢惠给肇一川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这次只身进入被敌人占领的城市,克服种种困难完成了移民计划的重要一步,同伴为他感到骄傲也很心疼,因为肇一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阵寒暄过后,四人要在这里商讨离开前的准备工作。
说正题之前,夏劲嵩端详着肇一川憔悴的面容:“你把个人卫生先搞一搞吧,跟中年大叔一样了。”
摸了一把下巴,果然胡子有一厘米长了,从穿越开始到今天20几天的时间,肇一川没能抽时间修理一下边幅。用手抚摸着自己毛碴碴的胡子,突然,他一脸严肃地说:“我以后留胡子了,显成熟,马克思的胡子就是我追赶的目标。”
“你不嫌吃饭别扭就留着吧!”夏劲嵩说着走到舷窗旁朝外望去。
肇一川在原地想了想,留胡子除了给自己找麻烦外,还会被人认为是大叔好像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于是转身朝舱室外走去:“你们稍等我几分钟,我把胡子先刮了。”
看着肇一川匆匆离去的背影在场的三人不禁一笑。
十几分钟后,一位面庞憔悴的帅气男人兴冲冲地出现在主舱室。映入肇一川眼帘的是三个人的背影,他们高的匀称,矮的娇小。绿色的极光透过巨幅舷窗映衬在三人白色的防护服上显得格外的醒目,活像是一幅科幻海报。游荡在空中的北极光在漫天的星辰下飘舞着,一排排一列列的安全屋,仿佛是幽灵玩耍的积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空灵而幽暗且泛着绿光的雪地上,让人感觉这里不是在地球。
人到齐了,他们各自找一张悬浮椅围坐在雪白的圆会议桌前,直接进入主题。夏劲嵩打开了这次需要讨论的题纲,信息框直接在会议桌上弹出。
众人抬头观看,第一个议题是确定返回的准确时间。
四人中三人同意按时返回,只有赢惠提出不同的看法。赢惠认为最好拖后些天,因为部分移民有伤,有些人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下来。例如:那名国民党的旅长到现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移民,如果有几十人死在了穿越中,违背了我们来这里的初衷,听赢惠对拖后些天的解释,另外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第二个议题是剩余的给养如何处理。
这次能顺利接收这么多的移民,与充足的物资保障密不可分。明浩将日本关东军的几十个仓库洗劫一空,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且这些物资跟本用不完,还有大量剩余。
“我认为剩余的物资可以留在我们下次移民时使用。”赢惠建议道。
“剩余物资是肯定要留在这里的,可现在是1937年底,距离我们计划的第二次穿越行动还有将近5年时间,5年中谁敢保证我们这里不会被人发现。”夏劲嵩一脸郑重地分析道。
“填埋。”肇一川木然地说了两个字后便环视着大家。
“被服和服装类可以填埋,可食品呢?有些食品保存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明浩提醒道。
大家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明浩猛地抬头道:“冰冻,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天然的冰箱啊!”
“我们可以将剩余食品放进冰块中,然后深埋至冻土层,这样食品就不会变质了。至于被服和服装可以做好防潮埋在食品上面。”听了明浩的想法,三名同伴频频点头,认同明浩提出的这条建议。
第三个议题……
第四个议题……
第五个议题……
最终十五个议题全部解决完毕,每条议题都有相应的解决方案。
最后赢惠皱眉道:“我这里还有一个议题之外的事,但我觉得这件事十分重要。”赢惠的这句话将另外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这个议题外的议题是肇一川从拉贝先生那里转移来的那几十名欧美人。这些人来到基地后,对我们的来历产生了怀疑,并呈现出抵触情绪。
“跟他们实话实说,要走就按咱们的规矩行事,不走就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明浩摆弄着手中一个透明球不耐烦地说。
“放走他们太草率了吧!接他们来之前我让拉贝先生与他们谈过,他们知道我们来自未来,现在突然出现抵触情绪,肯定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尽快找时间与他们谈一谈,问题应该不大。”肇一川主动将这件事接下来,原因是这些人是他接来的,出于对他的信任,这些欧美人才跟随中国移民来到这里,现在情绪出现波动,自己肯定是安抚他们情绪的最佳人选。
这次会议持续了3个多小时,结束后夏劲嵩踱步到肇一川身边,关心地问:“怎么样?觉补回来了吗?”
“还好,精神好多了。”肇一川边回答边扭动着因长时间开会而僵硬的脖颈。
“我想问你?”夏劲嵩略带神秘地凑到肇一川面前说,“你解救的人中有两个女孩,一位叫刘美琴另一位叫刘美琪,你还记得吗?”
肇一川略加思索了一下,回道:“记得,那可不是什么女孩,都十五六了吧,30年代这年龄都快嫁人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两块活宝的?”
肇一川被夏劲嵩问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她们两个闯祸了?”
“没有,这俩姐妹活泼可爱,办事能力强,心地也善良。”
肇一川‘哼‘了一声说:“你可别小看这俩人,救她们的时候,两人用刀砍死了五个日本兵。”
“怎么回事,讲给我听听,她俩没跟我说过杀过人的事。”夏劲嵩一脸八卦地问。
于是肇一川将如何解救出刘美琪和刘美琴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夏劲嵩听完赞许道:“我就喜欢这样性格的人。”
“听这话,你挺欣赏她们了!”
“是啊,我认她们做干妹妹了。”像捡到两块珍宝,夏劲嵩嘴角上扬得意地说道。
“哈哈”肇一川笑着站起身,“好事啊!我也多了两个妹妹。”
“凯恩说过不要改变历史轨迹。”明浩坐在悬浮椅上冷冷地道,“你应该阻止她们,你也有能力阻止。”
听了这句话肇一川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悻悻然朝舱门走去,快到门口时,他语调沉沉地说了句:“最持久的原则是意外,也是误差。”
“嗤”地一声舱门在肇一川背后关闭。
夏劲嵩指着消失在舱门外的肇一川,疑惑地看向明浩:“什么意思?”
“意外,误差。意外,误差。”明浩重复着这两个词,随后背部一顶悬浮椅的靠背,站了起来,“他的意思是,我们就是个意外,何必去在乎意外中的意外。”
极地生活,人的生物钟就像失灵了一样。数千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时间到这里居然不起作用了。大家会后有的去睡觉,有的去忙自己的任务,总之睁开眼就是忙碌。
肇一川睡了两天两夜现在困意全无。自抵达北极几乎没有停留就同赢惠去了南京,北极这里的景色还没有好好欣赏一番。试想即便是生活在当下,又有几人能去北极旅游,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他打算出去逛一逛。打开舱门,虽然迎面吹来的风不大,可感觉脸部的血像是被瞬间凝固了一样。他迅速将缩至脖领处的头盔自下而上包裹着头顶延伸,像一幅倒挂的水幕,很快除面部外头部已全包裹进头盔中。为让面部能适应北极的温度起初他并未将面罩完全闭合,可十分钟后寒冷战胜了倔强,他放下了整个面罩,北极的冬天容不得你任性。防护服早早已将内侧保持在25摄氏度的舒适温度。
站在飞船的舷梯上朝远处眺望,每座安全屋全冒着白色的热气,不时能看见穿着关东军服装的人,出来忙碌一阵后立即返回到屋内。安全屋不仅提供恒温恒湿的环境,还能为200人提供吃喝拉撒等日常生活所必要的功能。安全屋与安全屋之间机器人开出了3米宽的冰雪通道,不管是人员还是悬浮车穿行其中都很方便。缓步走下悬梯,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积雪的呻吟声,接近一座安全屋时肇一川面前出现一张悬浮的信息窗,信息窗显示的内容应有尽有,有安全屋内的温度与湿度,氧气浓度,以及其它气体的占比,居然连洗澡水的温度都有显示。让肇一川感到惊讶的是,距离那座安全屋还有七八米时,悬浮信息窗还能显示出屋内居住人员的姓名,点开姓名里面有个人的全部信息,如:出生年月日、籍贯、身高、指纹、血型、基因信息等。
肇一川笑着嘀咕道:“夏劲嵩还真有管理方面的才能,这么快就建立起了个人档案。”
走着走着,见一座安全屋前有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在雪地上玩耍,这些孩子应该都是孤儿,没有大人在身边管教,小孩子是没有什么自制力的。在这里想怎么玩怎么玩,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比大人轻松快乐多了。肇一川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看着六个孩子在雪地上欢乐的翻滚着,嬉笑着,追跑着,这些孩子将来就是太空城里的主人。
肇一川来到孩子们的身旁柔声道:“现在是凌晨2点,你们怎么不去睡觉?”
一名小脸红扑扑的男孩抬起头,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肇一川奶声奶气地问:“你是那位魏特琳先生说救我们出来的人吗?”
肇一川心想这孩子应该是从女子学院被转移来的。
“是啊,我和先生是朋友,你们喜欢这里吗?”
红扑扑小脸的男孩穿着肥大的日本军用棉衣,一蹦一蹦地来到肇一川面前说:“这里好玩,到处全是白色的,还能打雪仗,还有这么多的小朋友和我玩。”
“那你们吃饭睡觉都由谁管?”肇一川蹲下身把小男孩搂在身前问。
“有两个大姐姐管我们,她们可厉害了,不让我们出来玩。”
另外一名男孩从雪地上连滚带爬地来到肇一川身前,委屈地告状道:“她们总拧我们的耳朵。”
“那你们一定是淘气了,看,现在是睡觉时间,可你们还在门口玩,这里又这么冷会冻伤的,来,我们一起进安全屋,我讲故事给你们听好吗?”
“有故事听啦!有故事听啦!”孩子们雀跃地叫喊起来。
肇一川领着孩子们进入安全屋,进屋时先要经过检验通道,一道紫光从屋顶射下来。这是一道综合检验系统,系统是由夏劲嵩开发的,为以后的人员管理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条检验通道有四米长,地板和墙壁有很多小孔。此时,这些小孔正喷着雾气,这些雾气除消毒作用外还可将身上和鞋上的雪水迅速吹干。穿过通道,肇一川和孩子们身上的雪水已全被蒸发干净,这时第二道门才自行开启。安全屋的内部结构有些像火车的软卧,不同的是软卧的卧舱在一边,而这里两边都有卧舱,每间卧舱6平米,四人暂时居住生活并无局促感,卧舱中间是宽敞的白色的廊道。
“你们的舱位在哪里?”肇一川问。
“我们住的舱就在吃饭的地方。”一名小朋友跳着脚喊道。
肇一川笑了笑,孩子太小还没有接触到数字,只记得自己住的舱位离吃饭的地方近。每座安全屋有足球场三分之二大,饭厅设在安全屋的中心位置。肇一川领着小家伙们来到中间饭厅位置。刚到饭厅处便看见两名十五六岁穿着日本兵冬季棉服的女孩从一间卧舱匆忙跑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她俩愤愤地对话声,“那几个捣蛋鬼又跑出去玩了,看抓回来怎么修理他们。”疾步冲出卧舱的二人赫然看到眼前出现一群人,吓得姐妹二人先倒退了一步,见对面是除去了防护头盔的肇一川和那几名让她们操碎了心的淘气男孩们,她俩才迅速收起了怒容。
两位姑娘跳到肇一川面前,一脸兴奋地问:“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吗?”
“你们是….刘美琴、刘美琪。”肇一川端详着两张圆润的面庞迟疑地道。
别看三人见面的次数不多,肇一川还真没记住了二人的长相。在那个非常时期他满脑子全是转移人员,并未特意去记住身边每个人的面容。再说两周的时间移民来到基地除了吃就是睡,面色比南京城时光润了不少。
“是啊,肇大哥你从南京回来了,这太好了。”刘美琪搂着肇一川的一条胳膊兴高采烈地道。
“你们几个还不赶快睡觉去,又跑出去玩,看回头我怎么收拾你们。”刘美琴朝那几名淘气的小男孩大声吼道。
“我们还要听大哥哥讲故事呢。”一名个头高点的小男孩倔强地仰头道。
“去睡觉!”刘美琴将音量又提高了一度。
男孩们灰溜溜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卧舱,可还是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肇一川。
“现在很晚了,你们先睡觉,睡醒后告诉两位姐姐,我来给你们讲故事好吧。”
听到睡醒后能听故事,孩子们各自跑回到自己的卧舱休息去了。男孩们走后,肇一川与刘姓两姐妹交谈起来,交谈一直延续到肇一川感到有些倦意才结束。
走出安全屋时朝霞映红了地平线上的天空,从交谈中肇一川得知,夏劲嵩已把他们的一切全告诉了她们,她俩也期待着能早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她们感到悲伤的时空。这次见面感觉到姐妹俩成熟了许多。
“好了,我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会,以后有空我们再聊。”肇一川说着转身朝诺斯飞船走去。
“正好我们也要去夏姐那里,跟你一起走吧。”刘美琴说着跟了上来。
肇一川打开头盔的照明,三人一同向横卧在荒原的‘诺斯’飞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