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且黯淡的灯光下日本第六师团谷寿夫双臂抱于胸前,血红色的双眼透过镜片紧盯着一张从中国军人那里缴获来的南京城防图,下属们面无表情地肃立在一旁,没有人敢打扰他们最高长官的思绪。看了足足有两分钟他闭上双眼,紧锁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报告道:“特高课一田处长要求见长官。”谷寿夫迟疑了一下,抬手示意让一田处长进来,同时心中盘算,我作战部队一般不与情报组织直接联系,怎么情报处长亲自来找,不用说,应该有重要的军事情报。他用狡诈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边人,那些人会意很快退出了房间。不多时,一位个子不高,一身浅色西装的精瘦男人迈着军人的步伐走进屋内,淡黄色的灯光突显出来人面部的嶙峋,紧绷的皮肤似乎直接蒙在了骨头上,眼睛不大几乎看不到白眼球,蒜头鼻下留着绿豆蝇大小的卫生胡。来到谷寿夫面前那人恭敬地鞠了一个45度的躬,谷寿夫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
随后一田处长打了个立正,说道:“报告长官,我特高课情报网发现,近几日深夜,南京城中有巨大的飞行物穿越,还有几名穿黑衣的人频繁城内,行动及其可疑。目前没有确切情报证明中国军队在城内留下秘密组织,还请长官命令下属多加小心,以防中国军队诡计得逞。”
“你们的情报从何而来?”谷寿夫双手拄在桌子的边缘,质疑道。
“我们在南京早就布下各种情报网,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逃过我们的监视。”
谷寿夫点了点头说:“我会让下属在执行任务时多留心的,你们发现的巨大飞行物出现在什么方位?”
“在金陵女子学院出现2次,西门子公司厂区附近发现3次。”
谷寿夫迟疑了一下,回身走到地图下,手指分别点了点那两个位置说:“我知道了,你请回吧。”
其实不用特高课来提醒他,金陵学院外那处民房中的五具尸体早就说明了问题,五名士兵死前没有任何反抗,上了膛的子弹直到被其他日本兵发现还留在枪里,关键那五人都死于刀伤,三人被剁的血肉模糊,二人被扎成筛子。谷寿夫怀疑城里还有中国士兵,可地毯式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有结果,因再无同样的事件发生,为此便无人跟进此事了。
十四天的连夜转运,已有人被运送至北极基地。金陵女子学院转移了3451人,其中学生和学院教职员工2123人,难民中的妇女和儿童1120人,其余208人是一些危重的病人,这些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原本肇一川不想带走这些伤员,可魏特琳女士恳求他,如果不将他们带走,这些人只能在这里等死,于是肇一川咬咬牙将这些人接回了基地。
大部分移民还是来自拉贝先生的工厂,不管是在学院还是在拉贝先生的工厂,如果没有有效的医疗处理,伤员的死亡率为100%。本以为在拉贝先生的工厂能按计划人数转移难民回基地,可第五次转运时明浩就提醒肇一川,他这里的运送名额减少了1341人,减少的原因是明浩第二次去东北地区收集给养时,发现坐落在哈尔滨平房区臭名昭着的731部队,他在那里解救了一批将要被日本人当做实验用的男人、女人和儿童;更巧的是,在他返回的路上遇到日本人的运输车队,车队运送的全是粮食,其中还有5辆车是从村庄和城市抢来的妇女,这100多名妇女,有中国人,有朝鲜人,还有13名俄罗斯人,她们是被当做慰安妇运往中南战区的,当然这些人也被解救到了北极基地。
今天是运送难民的最后一天。肇一川和明浩并肩站在拉贝先生工厂的楼前,望着三三两两进入悬浮车的人们,这些人中居然还有法国人、英国人等一些欧洲人,为什么会出现欧洲人,原因是7天前开往英国的‘伊丽莎白’号客轮刚驶出港口就被日本人用鱼雷炸沉了,日本人声称船上有中国人,于是欧洲人不敢坐船离开南京,不知拉贝先生是怎么与这些欧洲人做的工作,总之有56名欧洲人登上了悬浮车。
“跟我去趟雨花台吧,我想拣几块雨花石回去。”肇一川对站在身旁的明浩淡淡地道。
明浩疑惑地问:“你前几天不是去了雨花台和东华门了!怎么还要去。”
肇一川遗憾地说:“是,本想拾几块雨花石带回去送人,雨花石没拣到,人倒是带回来5位。”
“哦,讲来听听。雨花台和东华门那一带战斗很激烈的,你去那里也太冒险了。”明浩饶有兴趣可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丝的抱怨。
肇一川抬头望着远处被火光映衬成暗红色的天空说:“我是17号去的,那时已没有了枪声,中国军人的尸体一层层堆积在那里,没有人收敛他们的尸首,野狗红着眼睛在尸体旁走来走去,看到人时还不断地发出低吼声。”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的胆量也练出来了,大晚上让我去那里,非吓个半死。”明浩不可置信地说。
“有机器士兵和防护服怕什么。”
“人,你是怎么找到的,那里应该没有活人了。”
肇一川继续讲道:“我也是这么想,那天下着牛毛细雨,天气阴冷的厉害。我估计这天气日本人应该不会出来受这个罪。4部机器士兵跟着我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雨花台附近,扫描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日本兵。机器士兵在我周围300米的范围设立了警戒区,我走上雨花台,道路上以及台阶上尸体层层叠叠,还有被炮弹炸碎的尸块散落的到处都是,石头铺的甬道黑乎乎的,走上去有些粘鞋底,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说到这里肇一川看了一眼身旁的明浩,明浩望着远处点了点头。
“我到达雨花台最顶部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拍了两下我的小腿。低头一看,黑乎乎的地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我,当时我全身打了个寒颤。那些中国士兵的尸体已经与地面是一个颜色了,而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对活的渴望,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两盏希望之光,那是一种不屈的眼神。‘救我’从明亮的眼神下传来微弱的两个字。我忙低头查看,是一名中国士兵,不知道他伤到那里,反正是不能动弹了。在呼唤机器人的同时我粗略检查了一下他的全身,发现他身上有七八处伤口,还好伤口不在要害部位。那名战士继续弱弱地对我说,别管我,先救我的长官。你的长官还活着吗?我问他。战士使劲挪动着身体,我顺手帮了他一把,发现在他下面压着一个人,那人满脸是血,肯定是头部受了伤,俯下身在那人的胸口听了一下,心跳很微弱,翻开眼皮那人的瞳孔还没有放大,应该还有救。机器人过来时,那名战士惊恐地想往我身后躲,我告诉他,这是我的士兵不用怕。随后两部机器人将二人先转移到了拉贝先生这里,医疗机器人对二人的伤口进行了处理,命保住了。”
“你救了一名国民党军官,蒋委员长知道了,一定会给你发块勋章的。”明浩半开玩笑地说。
“嘿!你别说,还真是个不小的官呢。”
“真是官啊!”明浩笑着摇着头。
“他叫易中华,是国民革命军陆军第9集团军87师259旅旅长,他们旅和261旅坚守东华门和雨花台一带,和日军激战了4个昼夜,最后因弹尽粮绝而血洒雨花台。”
肇一川停顿了一下,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讲道:“把他们转移到这里后,经过医疗机器人紧急救治3天后才脱离了危险。从军官的头部取出2块弹片,身上取出8块弹片和2颗子弹头,把他压在下面的是他的警卫员,从警卫员身上取出5块弹片。先辈为了民族的尊严,为了中国人不被外族人欺辱真是肝脑涂地。”说到这里的时候肇一川的声音有些哽咽。
明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肇一川的肩头,小声道:“这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使命,甭管是赵登禹、佟麟阁还是易中华,以至于千千万万向他们这样的中国人,让侵略者看到中国人的精神是不可战胜的。”
肇一川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讲道:“身在雨花台,我当时想,也许周围还有活人,于是便打开生命探测器四下搜寻。在东华门附近又找到3名还有生命体征的中国军人,其中还有一位是中校参谋长,叫曲忠鑫另外两人是士兵。手术后平均每人身上取出的弹片及弹头不下五个,可想而知,当时的战斗是多么惨烈。”肇一川边压低了嗓音给明浩讲述他救人的经历,边带着4部机械人向雨花台的方向走去。
雨花台的位置是古代长江的河道,那时,滔滔的江水在脚下翻腾,后来由于地壳变动,江道北移,造成砾石沉积,地上称为“雨花石层”。又由于这里盛产雨花石,故称雨花台。 由于雨花台是南京城南的一处制高点,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所以历来又称做金陵南大门。雨花台还有一个传说,相传南朝梁天监六年(507 年),金陵城南门外高座寺的云光法师常在石子岗上设坛说法,说得生动绝妙,感动了佛祖,天上竟落花如雨。 唐朝时根据这一传说将石子岗改名为雨花台。高座寺内有清泉二眼,名永宁泉,其水质清洌,饮之甘甜。南宋诗人陆游品其泉水后,称之为“江南第二泉”,今二泉之水虽枯, 古之盛名犹存。
待肇明二人从雨花台回来,需要转运的人员已经全上了悬浮车。由于今天是最后一次转移难民,也意味着肇一川也要跟随这辆悬浮车离开。魏特琳女士特意来到拉贝的工厂为肇一川送行,肇一川、明浩与魏特琳女士和拉贝先生以及协助营救的人员一一握手告别。肇一川同拉贝先生握手离别时说:“先生,首先谢谢您为中国人提供的保护,中国人将会永远记住这份恩德。此外,你要记住我几天前说的话,那很重要。”肇一川紧紧握了握拉贝先生的手,而后转身走上悬浮车。
拉贝与一行人望着冉冉升起的悬浮车久久没有离去。‘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在拉贝的心里无数次地重复着。
“都回去做该做的事吧!”说完这句话,拉贝先生转身朝他的办公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