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岚手中食盒应声掉在地上,溅翻的菜汁在她的素白裙角留下斑驳的污渍,格外地刺眼。
林琮文打开门,他的妻子,齐岚的婆母高氏与林致深皆震惊地看向她。
从三人的神情,她明白了方才自己听到的话都是真的。
所以,林致深说想娶她是假的。
所以不是因为她不够好,是因为林致深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看向林致深,眼中是不敢相信,却还带着一丝期许,期许这个男人能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
但林致深却心虚地回避了她的眼神,因为那双原本明亮又深邃,好似藏着无限热情的眼神,此时是空洞的,暗淡的。
是他造成的。
也是在他回避齐岚视线的那一刻,齐岚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期许破灭了。
林琮文满脸愧疚,想要开口解释,齐岚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快步跑开了。
三人也赶紧追了上去,齐岚自小就跟着西宁王在边境长大,西宁王从来不拘着她,她并不像一般名门贵女那般身子娇弱,饶是林致深一个男子也没有追上她。
府中下人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不敢贸然上前,眼看齐岚就要跑出府,林琮文担心她如此伤心的情况下贸然出去会出事,才开口让府中护院拦住她。
得了指令的护院一时间齐齐地站在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
齐岚站在前院中,眼中悲痛,脸上泪痕未干,看着眼前七八个拦着她的护院,双臂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她对着护院们不置可否道:“让开!”
护院们面面相觑,却都没有退让一步。
眼见身后三人就要追上来了,齐岚踌躇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举起双拳,朝着护院们就冲了上去。
护院们这才惊觉,他们的少夫人,竟然会武功!
是的,齐岚会武功,她是在边境长大的姑娘,西宁王一开始也不想她一个姑娘家习武,但奈不住她喜欢,便亲自教她,她的身手,骑射跟军中男子都有得一拼。
可她从未在林致深面前说起她会武这件事,甚至是有意隐瞒。
因为怕他会不喜欢。
可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
三人追上来看到齐岚与护院们打斗的场面,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她一个女子竟然会武功!而且赤手空拳还能跟七八个护院打得不相上下。
林琮文担心她受伤,也担心她跑走,不顾高氏的阻拦,靠近齐岚与护院们的打斗圈,喊道:“岚儿,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齐岚眸光微动,但也是转瞬即逝,她一开始下手不重,担心伤到了护院们,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只好用尽全力,果然,护院门不是她的对手,她也趁机往大门外跑去。
当她就要跑出门口时,身后林琮文的声音传来,犹如当头棒喝,他说:“出了侯府,你要哪儿呢?”
她顿时僵在了原地,眼中的悲痛夹杂着绝望。
是啊,她没有娘,没有爹,要去皇宫吗?皇祖父晟献帝虽疼爱她,但其他皇叔也因为皇祖父对她的疼爱而对她心存芥蒂。
千尊万贵的永昌郡主,如今竟没有一处可去的地方。
她的心像是被无数的刀刺穿,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忽然双腿间有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齐岚低头一看,下半身素白的衣裙不知何被鲜血染红。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似是有什么东西慢慢离开了她的身体。
渐渐地,痛感越来越强烈,痛得她脸色逐渐发白,最终眼前一黑。
......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在侯府自己的房间里,柳嬷嬷在她床前哭成了泪人。
她听到大夫惋惜地说道:“孩子没有保住。”接着月门外便是一阵沉默。
孩子?
她缓缓地摸向自己的小腹,是说她的孩子吗?
柳嬷嬷看到她的动作,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姑娘,身子要紧,孩子.....还会有的。”
从柳嬷嬷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悲伤的,但她却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真实感。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她甚至都还没有缓过来。
直到夜晚,她感觉身子好些,让柳嬷嬷扶她起来,她无意间看到自己在绣布上歪歪扭扭绣着的虎头时。
她才突然间醒悟到,原来之前那些身体不适的症状,是一个孩子来了。
可她不知道。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感受他的时候,那个孩子又走了。
到这时,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心痛后知后觉,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第二日她便提出要和离。
高氏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不要和离,如果她提出了和离,皇上必定会追问缘由,林致深的前途就毁了。
林琮文也是在这天得知,原来高氏一早便知林致深与陆萍的事,可为了稳固定安侯府的地位,逼着林致深一定要先娶了齐岚,才肯答应陆萍进门。
而林致深为了能娶陆萍竟也答应了。
林琮文与西宁王情同手足,对齐岚也是如自己的亲生女儿般,在西宁王离世后,更是把对西宁王的感情都加注到了齐岚身上,可没想到伤害她的却是自己家人。
林琮文看着面前自己看着长大,原先光彩照人的姑娘,如今面色如纸,毫无生气,内心的自责与内疚淹没了他。
让他想掐死自己儿子的心都有了。
他让齐岚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顾忌林家,也不要顾忌他,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帮她。
最终齐岚还是心软了,高氏的哀求她可以不闻,林致深的求和,她可以不语,可面对一直将她当亲女儿的,已经年过半百的林琮文,她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没有提和离,但也不再与林家人来往,就和柳嬷嬷两人待在院子里,除了先荣国公夫人,谁也不见。
林家二老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交代下人好生照顾着。
三个月后,高氏抱来了一个孩子,那是陆萍的孩子,也就是林牧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