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梨树树叶落了满地，对方悄无声息打开门，沈醉目光从书中移到李怀宁脸上。
李怀宁目光空寂，好像看不见底的枯井。
沈醉道：“这么晚，怎么了？”
暖光打在侧脸，沈醉眼神坦然，好像全然问心无愧一般，若非那三封信还在他桌上，他都要怀疑是自己做了场梦了。
李怀宁道：“今天和苏枝说什么了？”
他语调平静，是以沈醉并未察觉他看到了全部的信，只是正常回应道：“一些琐事而已，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怀宁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把头埋入她发间。
沈醉道：“怎么了？”
李怀宁道：\"你骗人。\"
沈醉笑了笑：\"我哪有骗你......”
话音未落，李怀宁忽然低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唇上，\"嘘......\"
沈醉怔了怔，李怀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嘴唇，声音暗哑，尾音带着嘲讽的笑意：“长路漫漫……万望珍重。”
沈醉微怔，灼热气息扑洒在她脸颊边。
李怀宁道：“可惜……楚拂云收不到这封信。”
李怀宁见她沉默，追问道：“阿醉牵挂楚拂云，又关心着沈筠，会给他出谋划策，恨不能再周全几分，可是阿醉，那我怎么办啊。”
她教沈筠如何对付他，那他怎么办啊。
沈醉心脏被猛的刺痛，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
良久，沈醉睁开眼睛，道：“你不会出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他不是你的对手。\"
自己为他周全万分，以李怀宁的心计，自有第一万零一个办法。
沈醉笑了，声音很轻：“不会死对吗？阿醉如何得知不会有万一呢？”
“如果那一箭射偏了呢？万一我就死了呢？”
你会不会有一分后悔与难过。
沈醉怔住。
李怀宁忽然抱紧她，把头埋入她颈侧里。
沈醉轻轻拍了拍他背：“那一箭如果偏了，你要是死了，我……我绝不会丢下你。”
李怀宁闷声嗯了一声，松开她。
“不许乱说，我死了就死了。”
反正他死了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但是她还有朋友、有家人。
她不能死。
沈醉望向对方黯淡的眼眸，心里有些怒其不争。
“李怀宁，你也不能死。”
沈醉道：“你答应过我，我不想你死。”
李怀宁听罢一笑，他笑起来极美，眉宇之间隐约透露出些艳丽与冷寂，好像黑夜之中渺远的月亮。
\"好，我答应你。\"
沈醉望着他的笑容，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沈醉道：“你对苏枝做了什么？”
李怀宁笑容微敛，道：\"阿醉......你猜猜看？”
他轻轻靠在她身侧，好像闲聊一般道：\"苏枝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她顾忌的太多，想要拿捏她十分简单，你可记得顾辞？我将顾辞掳走，加以威胁，她很快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沈醉垂眸，眼帘遮挡住眸子里的情绪，许久之后她忽然抬眸，看着他道：“李怀宁，你待人如此，难求真心，顾辞和苏枝他们是我们的恩人……”
这样确实刻薄寡恩了些，而且苏枝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自己不在了，他们未尝不能做朋友，到时候他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他的性子将他所在乎执着的东西不断推远。
李怀宁目光闪烁。
沈醉望着他的眼睛。
她的目光直白且锐利，仿佛要将他看穿。
李怀宁避开她的视线，声音有点慌张：“旁人如何，我不在乎。”
他想要沈醉的回答。
沈醉叹道：“我不能陪你多久的，李怀宁。”
李怀宁闻言，心中一阵苦涩蔓延，他垂眸不去看她，道：\"不会的。\"
“我死了，你能放我父兄和蔺国百姓一马吗？”
她这次不打算逃避，而是主动将真相血淋淋剖开。
李怀宁不愿回答，似乎觉得不去回答就不会发生一样。
沈醉望着他的眼睛。
李怀宁望着她的眼神渐渐失望。
“不要，公主。”
李怀宁忽然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
沈醉道：\"李怀宁......\"
李怀宁打断她，眼眶微红，却强忍泪水，道：\"我说不会。\"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沈醉抿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
房间内气氛变得压抑沉重。
李怀宁忽然转移话题，道：“你想见楚拂云对吗？我让你见。”
他急于同意，似乎这样对方就会答应留下，一直在他身边。
灯花炸响，孤光影动，黑发如同烟云一般散落摇晃，他眼中恍若荒原渺远，天低野旷，目光清凉。
李怀宁紧紧将人抱住，呢喃道：“我让楚拂云来见你，”他声音温柔：\"但你答应我，不许离开我。\"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
沈醉伸出手，回抱住对方。
“我不见他，李怀宁，你可以信我一些。”
她知道他提出可以要她去见楚拂云只是妥协，自己去见楚拂云更是会加重他的心结。
他似乎从不相信自己对沈醉很重要。
可是这样的他，却让人心疼。
李怀宁将脸贴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好。\"
不知是不是这日的话刺激到了李怀宁，他竟然设宴邀请了苏枝与顾辞，甚至邀上了沈醉，像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知错就改一样。
苏枝觉得如此喜怒无常的李怀宁十分古怪，但是她和顾辞被困在皇宫之中，生死都掌握在他手中，并无选择拒绝的权利。
苏枝看向上座的沈醉目光犹疑，心里满是愧疚与不安。
\"公主......\"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沈醉笑道：“无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顾辞怎么样？”
终究是因自己而起，她心有歉意。
顾辞道：“无事，劳公主挂心。”
他们二人一直以公主相称，倒是有种让她感觉自己仍在蔺国，而并非郢国的什么劳什子贵妃。
她能理解二人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觉得得到安慰。
“阿醉，在聊什么？”
沈醉还未说出后面的话，李怀宁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沈醉抬起头，对方已然站在了三人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