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初来蔺国,时常被人欺辱,若只是打骂倒也算了,偏偏生的好看,即便他是男子也时时被人觊觎,那个三皇子沈柯便时常想逼他妥协,自己一直不从便是更加严重的殴打欺凌。
他对于那人的嘴脸依然觉得记忆犹新,沈柯让那群小内监将自己摁住,用那种如同毒蛇一般黏腻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回了心神,看向沈醉,说起来,沈醉和沈柯有三分相似,某种意义来说,这两年自己陪在沈醉身边,似乎也和那种身份有着某种暧昧的重叠,但是沈柯是一副丑恶心的嘴脸,她却好像从来坦荡。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他亦实实在在厌恶着那种处境,自己如同被人豢养的宠物一般,不过他似乎并不厌恶那个人罢了。
眸色一暗,他神色冷寂,他看向沈醉了然的目光,轻笑道:“公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好。”
沈醉弯弯唇角,没有追问,转言幽幽道:“李怀宁,你小秘密是越来越多了。”
李怀宁将她嘴角的松花粉擦干净,无奈哼道:“是啊,毕竟自由了,哪能和之前那种日子相比呢?”
沈醉道:“是啊是啊,胆子都大了不少呢。”
她语带笑意,笑容灿若桃花,撑着脸懒洋洋道:“你现在这样,还是没有之前听话的样子可爱。”
李怀宁眼露疑惑,上前坐到她身边,伸手挑起她的发丝。
“可是公主,你明白我一直是这样的。”
沈醉语气幽怨,眼睛微弯却全无笑意。
“是啊,你一直是这样,李怀宁。”
伪装成柔弱无害菟丝子的狼崽子。
对方离自己很近,自己只要稍微侧首就能碰到他的鼻尖,他整个人是冷的,竟然呼吸是和正常人一样的温热。
沈醉毫不犹豫的转头,以极近的距离看着他,好像要透过沈如墨潭的眼睛看透人心。
原本处于上风的李怀宁反而转开了目光,率先败下阵来。
沈醉将手放到对方后脖子上,将人拉了下来,李怀宁满脸茫然无措,撞上对方含笑的眼睛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
罢了。
拿她没办法。
沈醉见他无措的神情,得逞地笑了一声,准备松开手。
李怀宁反客为主用手扣住对方的肩膀,轻笑阖眼。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脸上,好像猫咪表达亲昵一样,沈醉愣了一下,任由对方像个寻求温暖的小兽一般贴着自己。
“沈醉。”
沈醉哼了一声,低声道:“胆大妄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满意地松手,笑道:“公主,要罚我吗?”
沈醉无奈。
“下不为例。”
如此到夏末,二人终于到了两国边境。
边境这座城池属蔺国管辖,由于一河之隔便是郢国,城中也会看见有郢国人。
二人走在街边,一队买卖奴隶的车队与他们擦肩而过,沈醉看向被关在木笼之中的孩童,与其中一个孩子的眼神对上。
她转过头,发现李怀宁似乎也正在看那群人。
木笼脏污,里面的孩子看起来年岁都不大,眼里丝毫没有光亮,麻木地看着四周。
那人见沈醉和李怀宁看着,于是上前笑道:“两位要买奴隶吗?”
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孩童眼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好像看不见尽头一般。
沈醉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心中有些难受,问道:“蔺国允许奴隶买卖吗?”
那人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蔺国人自然是不能充做买卖奴隶的,但是这些奴隶都是郢国人,没人管的。”
沈醉下意识看向李怀宁,却见对方毫无反应,李怀宁神色平静,一双墨瞳也在看着她,她顿了一下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郢国也不管吗?”
那人道:“郢国能管什么,这种事多了去了,郢国边境这些人还不是都归我们管。”
郢国国君软弱,国家无力,在边境显现的格外直接又毫无掩饰。
不仅仅是奴隶买卖,烧杀与劫掠更是比比皆是。
叫直面的人有些难以招架。
如同一记耳光一般打得人头发昏,口中发苦说不出话来。
“不用了,不用了。”
她握了握手,掌心微微发汗,将银票交到那人手中。
“这些够吗?我都买了。”
刚才那个孩子一直看着她,原本想要离开的沈醉还是没有狠下心,将口袋里的银票都交了出去,沈醉抬眸看向那个笼中少女。
商贩接过银票,喜笑颜开道:“够了够了。”
笼中的少女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带着警惕,沈醉将一车人给放了出来,领着人准备在城外将人放了。
一群人不知她的意思,只当眼前的二位少年单纯就是买奴隶,还有些人摸不准未来主人的性子表现的十分害怕,因为饥饿走起路的脚步也仍是颤颤巍巍。
到了城外无人烟处,沈醉拿起钥匙将锁住众人的脚链给打开,然后道:“你们走吧。”
脚腕上的重负被打开,少女茫然地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慢慢将目光移到对方脸上。
眼前的小公子脸上带着笑意,神色悲悯,一双双眼明澈如水。
她心头猛然一动,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一旁的奴隶感恩戴德纷纷磕头。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沈醉有些难受,抢陈笑意道:“快走吧,别又被抓住了。”
唯有她脚步踌躇,转而又回过头。
“公子买下这么多奴隶,就是要放我们走?”
沈醉看向这个在路上一眼与她对视的少女,她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脸上满是泥污衣衫脏乱,但是一双眼睛好似幽潭。
沈醉愣了一下,身边人已经走完,李怀宁也侧首看向这个女孩,余光则是看着沈醉,似乎想看她如何处理。
她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道:“你是蔺国人?”
沈醉知道她的意思,是蔺国人毁了他们的家乡,将人掳掠为奴。
甚至她的家人可能都死于蔺国人之手。
但是又偏偏是蔺国人救了她。
沈醉道:“是,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