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屿的声音出来后,白辞易反而奇怪地平静下来。时榆惊疑地看着白辞易面上逐渐浮现的笑容,扭头想要去问左帆,却发现左帆也正面露不解地看着地上的眼球。
白辞易弯着一双狐狸眼睛,慢条斯理地走到眼球前面蹲了下来,歪着脑袋温声和里面的人打招呼:“确实好久不见呐,卓先生。”
说完也没等对面回应,白辞易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踏上那颗眼球,用了点力,缓缓踩下。
眼球碎裂的声音在时榆耳边慢放,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碎了个彻底。
静坐的左帆忽地有了动作。他掀开沙发坐垫的一角,从底下摸出了个东西塞到时榆怀里,随后不由分说地把时榆往门口推:“回药厂,这个出门就用。”
他塞到时榆怀里的是一个信号烟花。时榆这会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听了他的话后只知道起身照做。但还没走到门口,白辞易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让他顿在了原地。
“时榆,你就这么相信他了?”白辞易语气亲切,“你这么肯定他给你的东西不会让你来不及回到药厂,直接死在林子里?”
时榆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白辞易眼睛微眯,对着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只这么一个笑容,时榆就感觉到异样了。
明明白辞易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同,可时榆由衷觉得这副躯壳里像换了一个灵魂。
“你们半斤八两。”时榆冷声道,“你以为你在我这里的可信度很高?”
“说不定呢。反正你还不清楚我的立场。”白辞易丝毫没把他的态度往心里去,“听我说几句应该有益无害吧。”
时榆眉头一跳,忽然想起了自己遇到白辞易那一天。
青年对着他眨巴眼,看着很乖。
你可以考虑需要我一下。
“动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小叮当。”白辞易显然也记起了那一天。他嗓音沉沉,徐徐道,“你应该也知道万玖从药厂里偷出来的不止那一张门卡。为什么你不怀疑怀疑左帆杀万玖的动机其实是因为分赃不均没谈拢呢?”
时榆捏紧手里的信号烟火,强撑着不让自己挪眼去找左帆求证。他板着脸和白辞易无声地对峙。白辞易在说服他这件事上好像游刃有余,有着十足的自信。他笑道:“为什么我不能和你是一边的。”
“你什么意思。”
“做个假设。”白辞易耸耸肩,“假设我其实是翟野埋在这里蹲鬼的棋子。”
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的给时榆来了一记重拳。
“你张嘴就来?”时榆狞笑道,“你干脆说你是暗哨算了。”
“你要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是暗哨。”白辞易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的时榆真想上去给他来两拳。时榆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骂他些什么,便转眼望向始终一言不发,辩解都没辩一句的左帆。
左帆仍是没说话,隔着遮眼的布帛和时榆对上眼。片刻后,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捏了捏垂在脸侧的布条,然后轻轻往下拽了拽。
你应该多相信相信自己。
时榆哼出一声冷笑,挑衅般地甩了白辞易一记眼刀,随后他转身径直走向门口,信号烟花被他塞回兜。
白辞易和左帆看着他的背影在林子里逐渐变小,到最后消失不见也没有拉响左帆给他的那个信号烟花。白辞易抱着胳膊笑道:“我的话好像还挺有用的。”
他话音未落,林子深处便远远传来一声烟花炸开的闷响。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左帆语气平平,对着门口道:“我的话好像也有点用。”
“左队真是谦虚了。”白辞易字字句句都藏着针,让人听一句被扎一下,细细密密的泛着疼,“您杀伐果断,谁敢不听您的话。”
“雨林的人是你杀的?”左帆不愿与他多费口舌,直接问出自己的问题。
“左队的话我可没听明白。”
“你可是把所有人都把在手里玩了这么多年。”左帆冷笑道,“这话怎么会听不明白。”
“左队不也是吗。”白辞易嘴角的笑里透着狠厉,“偷藏了张杀牌,还带着我一起下了水。”
左帆不置可否,把话题引了回去:“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杀了雨林居民嫁祸给其他居民和卓屿的手下,让他们互相残杀,好让你摆脱左帆的追查。”
“这件事啊。”白辞易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我让他们互相残杀没错,但是左队,您搞错了一件事。”白辞易顿了顿,声音甜丝丝的,“我是杀了雨林人,可我从来没有嫁祸给谁。”
左帆没说话,眉头拧了拧。白辞易看着他不解的表情,放声大笑:“左队,你还不明白吗?我作为一个外来的雨林居民,当初怎么就能那么顺利地带着你,在雨林里踩点,大半年就把卓屿踩了那么多年都没踩出来的居民住处找完了?”
左帆手骤然握成拳,心底的迷雾将要散开,他却有些不敢去看后面露出的真相。
白辞易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触在左帆身上,让他浑身发凉:“我当时以为人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他可真不识相,明明已经跑出去了,却还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仇跑回来寻死。可惜了他做蛛丝的好手艺。他不是不愿意走吗?我就让人把他的头悬在高处,看着他的家,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也算是行善,帮他圆了归家梦。”白辞易语气闲散,像只是在和左帆唠些鸡毛蒜皮的家常,“那只蜘蛛死了,雨林c区就真正的,全、军、覆、没、了。”
“白辞易。”左帆咬牙切齿,“你还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白辞易嗤笑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工程师。早在药厂建立之前我们就准备好了。为了更逼真,连血脉我们都是一对一挑选出来的。所以就算是有来过c区,对c区居民有印象的人,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反正c区的人都不爱跟人打交道,只要特征一样就行了。”白辞易瞥他一眼,“当年那场血战,蝙蝠也是我们安排的。就为了让你更好的融入我们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你他妈说什么!”左帆怒声道,“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如果c区全是你们的人,那你妈的眼睛怎么会被自己人下手!”
左帆当时会和白辞易走得近,起因就是他替下了白母,用自己的眼睛保住了白母的眼睛。
“做戏就要做真。不过我们倒是没想到你会那么蠢,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丢掉自己的一只眼睛,只因为她落了几滴眼泪的母爱?”白辞易道,“但是你也不亏,左队。便宜了万玖,让他摆脱了他那只监视器眼睛,不是吗?”
左帆猝不及防又被他扎了一刀,一怒之下不复先前的冷静,腾一下站起来,攥着拳走向白辞易。白辞易也没躲,冷眼迎了上去。正当两人要动手前,门口处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动作。时榆倚着门笑,尾音上扬:“好一出大戏,白辞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