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没死,只是一口气成了半口气,瘫那儿看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吓的时榆上去探了三次他的鼻息。
左帆没对伤员干什么。他大老远跑来伤员边上就为了薅点叶子,加厚了一下那个简易面具,把他的脸挡的更严实。
“何方大侠啊您是?”小队的人问道,“卓屿的?”
“贫僧从……”
“别扯。”时榆打断他,“你现在是嫌疑犯。”
“因为马上有人要来了。”左帆笑道,“卓屿的人不用我管。”
时榆没过多久就见到了他嘴里那个要来的人。
先是卓屿手下人的子弹都转了方向。不知是不是时榆的错觉,他们的火力仿佛比先前的更猛烈。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熟悉的大兜帽,熟悉的尾巴,熟悉的……
白辞易。
时榆后脖领忽然一下被人揪住了。他回身一手刀要劈下去,就看见左帆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你发什么病?”时榆抖了两下挣开左帆的手,“抓我给你同伙报喜?”
“你怎么反应这么淡?”左帆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不应该冲出去拳打脚踢痛哭流涕大喊:白辞易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偶像剧的编导怎么没找你?”时榆脑袋滴溜溜地转,“而且我现在改想法了,万一你是挑拨离间呢?”
“真难伺候,你一分钟脑子转八百回。”左帆扶了把脸上的面具,道,“不过确实,你应该多相信相信自己的。”
时榆还没咂摸出他这话里有什么味儿来,左帆就已经步子一迈,大步朝着白辞易走过去了。
白辞易那边火力太猛,他一直躲着,没怎么出来过。左帆绕了一大段,才勉强走到白辞易附近。
白辞易一开始没看见左帆。子弹嵌入他身后树干上的时候他猝然转头,看见了那个他寻找数天未果的人。
就算脸上盖了一堆烂树叶,他也能一眼认出那是左帆。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反应,他先是愣住了,然后嘴唇开始打哆嗦,眼睛也睁大不少,即便这些表情在兜帽的阴影下不一定会被看见。
左帆怎么会突然出来?白辞易眼睛几不可察地往左帆身后瞟。这些人是他带来的?
他默默把手里的枪掩好,腕子一个翻转把枪抖进了袖子里,然后手向后一抖,把枪抖进了身后的草丛。
应该没看见。
“小白。”左帆隔了一段距离望着白辞易,声音放的有点轻,唤出的声音像一声叹息,“辛苦你了。”
那一瞬间白辞易目光暗了下来,他身侧的手摸到口袋侧兜。左帆温柔地看着他,却发现他原本弯下的腰弯的更低了,几乎算得上佝偻。
“左哥。”白辞易哽的厉害,膝弯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像是肩上千斤重担终于卸下了,“左哥……左哥你终于回来了……”
左帆下意识往卓屿人站位的地方望了一眼,如他所料,那边的火力一点点减弱,没过几秒,枪仍在响,只是朝向的方向不再是这边了。
时榆看的脑子里突突的,烦躁到他想一枪一个把两个人都崩了。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左帆给了白辞易一枪,但是没中。白辞易扭头,然后震惊,震惊完了发疯,哐当一下跪地上,没动静了。
干什么?喜极而泣?
左帆不是一直躲在白辞易家里?有什么好泣的?
难道白辞易之前也不知道左帆的下落吗?
那照片是谁放进箱子里的啊?箱子里原本的东西在谁手上啊?
时榆脑子里再次浮现那张左帆和万玖的合照。
……复活吧,我的爱人?
“时哥。”小队的人警惕地环顾四周,拍了拍正天马行空的时榆,“枪停了。”
原先杂乱的枪声先是弱了,到现在直接停了。时榆把思绪拉回来,犹豫片刻,他握紧枪,往白辞易和左帆那边走去。
白辞易仍跪在地上。听见时榆走过来的声响,白辞易抬起脸望过去,满脸凌乱的泪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别哭了。”时榆皱眉看着他们俩,“你们戏没对上。”
“他都哭成这样了,要还是在演,那他是真有点太演技派了。”白辞易哽的说不出话,左帆就张口说了。时榆对上左帆的蒙着布条的眼睛——左帆说这话时一直面朝时榆的脸,表情淡淡,看上去没什么情绪。
你应该多相信相信自己。
随口一句?还是打的哑谜?
时榆抬起手,枪对上左帆的心口。左帆适时抬起手,还歪了歪头,眼睛边上垂下来的布条轻轻晃荡。
他根本没打算装。
“不是蒙着眼睛吗,左哥。”时榆寒声道,“反应太快了吧。”
“时榆你别……”哭的肝肠寸断的白辞易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左哥先前不在我家,箱子里的照片也不是我换的……”
“嗯?”左帆低笑一声,“东西你找到了?”
“找到了……”
“找的多好啊。”时榆冷笑道,“正正好好找到了左哥和万队长的结婚照。”
“什么结婚照?”左帆把脸转向白辞易,“里面的东西被掉包了?”
“我靠。”时榆气笑了,“你们一个剧组的吧?一个专业毕业的?指导老师是谁啊这么会教?”
“时榆,我觉得有些事中间有误会。”左帆温声道,“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已经谈过很多次了。”时榆枪没放下,“我没兴趣了。”
“时榆。”左帆还是不疾不徐的,“再提提兴趣。你先回药厂,你那位伙伴有点性命垂危了吧?”说着,左帆朝伤员那边微微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小白家在哪,也知道我家在哪,我们跑不掉的。我保证,我们会在我家等着你。”
“两栋破房子而已。”
“那这样。”左帆继续打商量,“你带没带监听器或者定位器?”
——
“找回来了找回来了!”
“药呢?药!赶紧弄出来别管别的了先弄点药出来!”
“怎么伤这么多?”颜慎认出来了送入医务室的有不少小队的人。他随手拦下一个药厂b2队的巡逻组成员,问到,“你们刚刚出去那么多就是去接他们了?”
“是。”巡逻组成员点头,“领队说烟花拉太多了,叫我们出去接人,尽量支援上去。”
“有没看到他们头儿?”
“好像回来没多久,也在医务室。”
颜慎赶到医务室时医务室没有时榆的身影。他刚松了口气,一下又想到万一没见到是因为人还没接回来呢?
于是他又问了一路,最后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了坐在会议室里,正领队面对面,抱着脑袋缩成坨的时榆。
身前会议室的桌子上还摆了东西。
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很普通,看上去不怎么起眼。颜慎走上前拍了拍时榆的肩膀,然后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往盒子里看。
盒子里就两样东西,很简单——一个灰色的,体积很小的机器。像路由器,上面的红灯一直亮着,时不时闪一闪。
另一个有点血腥,粘着血和碎肉,静静地待在盒子角落。
颜慎推了把眼镜,拍时榆的手用了点力。
盒子里有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