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这一坐像个孤寡……蘑菇。”颜慎走到正戴着兜帽垂着脑袋抱着胳膊坐着打瞌睡的时榆边上,脚往前踢了一下,碰了碰时榆鞋尖,“别在这儿睡,容易发烧。”
“没事。”开口第一句没发出声,时榆清了清嗓子,沙哑道,“已经热辣滚烫了。”
七个字儿破了四个音,一下给两个人都听乐了。
“好不容易养了两天把嗓子养好了点,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了你。”颜慎伸手去探他额头,忽地想到他额头上被擦破了一块,手便拐了个方向,触了触时榆的脸。
颜慎原本就体温低,手凉,触上时榆后感觉像手放到了个烤火器上。时榆被他手冻得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但觉得冰的挺舒服,就没躲。颜慎配合地给他贴了一会儿才收回手,道:“你真是体弱多病啊病号。走呗,再带你去医务室玩两圈。”
“不着急。”时榆嗓子眼疼得厉害,像有人在里面打了套拳击似的。他把一直捂在怀里的箱子递给颜慎,解释了一句,“基因锁。”
“等会我拿过去,老头这会儿有事。”颜慎接了箱子,走去旁边一个白色大壁柜前,拉开了个抽屉把箱子放进去。然后不知他在哪触发了个开关,抽屉面顿时开始发淡蓝色的光。颜慎用手指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了个“颜”字,柜子又闪了闪,几秒后才熄灭。弄完后,颜慎转回时榆边上,道,“走吧?”
时榆点点头,没出声。他伸了根指头指了下柜子,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小东西,是你比较没见识。”颜慎笑道。
时榆一点儿没克制地翻了个白眼。
“不治了也行其实。”颜慎自动过滤他的白眼,“你说不了话蛮好的,很清净。”
时榆脑袋上长出一个问号。
谁更聒噪自己心里一点儿数没有是不是?
张嘴就来是不是!
“你要这么说的话。”时榆艰难道,“那我可就不哑了。”
“你算了你别说话了。”颜慎作势要去捂他嘴,“听的难受死我了,总感觉下一秒我嗓子也要变成这样。”
“祝你愿望成真。”时榆道。
“谢谢你好心人。”颜慎伸了只手给他,“赶紧,挪挪屁股。”
时榆抓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站直那一瞬间他一个猛子往下扎,颜慎赶紧架住他,惊道:“时榆?我靠你病这么重?!”
耳边像是有一群蜜蜂在扑腾,振翅时嗡嗡的响声太大,几乎要盖住颜慎的说话声。眼前也是,马赛克般的花乱一片。
脑仁也疼,像有个钻地的尖钻在里面搅和,要把他整个脑袋都搅碎。
他弯着腰,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满头满身的冷汗,像落了雨。颜慎不敢乱动他,皱着眉道:“你坐这别动了,我叫医务室的人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耳边的嗡鸣声淡下去不少,时榆摆摆手,一点点直起身子,“缓过来了,直接去吧。”
头痛是老毛病,常有的事,时轻时重。时榆去查了好多次,报告单上都显示的没异常。查不出结果,他也就随它去了。反正发作的也不频繁,每次发作的时间也短,捱一捱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这次来雨林好像有点频发。
另外的耳鸣眼花,时榆细想了想,把原因归结到了之前中的毒上。
毒还没根除,他也没像仇家哥说的那样每天用药,复发一下也正常。
体弱多病滴狼人一只捏。时榆在心里打趣自己。见颜慎仍一副哭脸,时榆岔开话题,打算缓缓气氛:“非得去医务室吗?颜教授不能帮我看吗?”
颜慎看他的眼神像是他刚刚猛扎那一下把脑子甩飞出去了。
“……你什么表情。”时榆瞪他。
“你病得确实挺重的,我确定了。”颜慎伸了两根手指头,手当作小人,手指做腿,在时榆头上从左边走到右边,“你说话走走脑子成吗?”
“你不是研究药的吗。”时榆眨巴眨巴眼睛。
“你常识匮乏的我觉得有点恐怖了。”颜慎屈指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研究药的就得会看病?那我研究历史的我就得认识山顶洞人秦始皇?”
“准确来说你得认识。”时榆费劲地咽了口口水,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他们不认识你而已。”
“你别贫了,留着力气走过去吧。”颜慎扶着他慢慢往医务室挪。时榆走的慢,还有点跛,颜慎莫名有种扶着自己八十岁太爷饭后散步的感觉。
不行,怎么能这么想呢。颜慎在心里制止自己,这么整不是比时榆矮辈了吗。
还不是一点两点,是矮了一大截。
“诶。”时榆的破嗓子一声把颜慎在爷孙辈分里乱飞的思绪拉回来了点。时榆有点昏沉,哑声问道,“一直没问你。你们那个卡,里面是不是有跟踪器?”
“器”字他是想拉个疑问语调起来的,但是条件不允许,他说的像刚学会说话的哑巴发出的气音。
也有点像低配版的指甲刮黑板。
总之颜慎听他讲话听的额角直抽抽。他扶了把眼镜,点了点头:“对,原本里面有跟踪器。”
见时榆张了口好像要再问,颜慎抬手制止他发声,提前预判了一波他要问什么:“损坏得用高温,而且得接触高温非常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损坏。定位不到曾经的运动轨迹,只能实时转播它的位置信息,但是现在跟踪器失联了。”
“……哦。”时榆点点头,“雨林最近有地儿起火吗?”
“没有。”颜慎白眼都快翻烂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时榆看上去好像已经累的半死不活只剩口气儿了,再没说什么话,也没提问题。颜慎把他拎去医务室后他眼皮基本已经黏在一起快睁不开了。颜慎把他往床上一丢,跟值班医生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一路返回刚刚和时榆谈话的那间屋子去。
他取出方才寄存的小箱子,捏着出门,左拐右绕地绕去了一个实验室门口。他叩了叩门,没等里边回应就直接进去了。不大的房间里头,付教授正捧着杯茶,看上去很悠闲地在翻看一本比颜慎命还厚的书。
“付大人。”颜慎不客气地走过去,捏起桌面上摆的茶具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一口喝掉一杯,“我来咯。”
“哦。”付教授冷冷淡淡应了一句,眼睛都没从书上挪开。
“付大人你别看书了你看这个。”颜慎把箱子放在桌面,推到付教授面前。付教授抬眼端详了一会儿,问:
“这什么?”
“基因锁啊,你说会开的那个,我给拿来了。”颜慎想了想,手又伸进兜里,拿出四五根棒棒糖,全夹在指缝里,“对了付大人,欠你的糖。”
“你别欠我,是我欠你的。”付教授没好气地把茶杯放下,书合上放好,“对了,你的小组动员大会动员完了?”
“什么动员大会,裁员大会。”颜慎啧了一声,“没打一架真可惜。付大人你过去了?”
“去了几分钟。”付教授笑了一声,道,“听你像传销组织的大头儿。动员你的小组组员加油努力完成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