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厂外刷的全是迷彩绿的漆,墙壁上还爬着各种各样的藤蔓类植物。药厂旁边开了很多块地,种着不同的花草药材。进来的人如果不了解的话,肯定会以为这是个植物科学院。
领队轻车熟路地把时榆等人领到药厂大门外。他对着门边的守卫点点头,然后从衣服里兜拿出一张卡,插进了大门上的一个凹槽里。凹槽上的灯闪了闪,发出“哔”的一声细响。领队把卡拿出来,换了个面再插进去,灯再次闪了闪,随后才打开了大门。
“插反了?”时榆随口问。
“没有。两次识别不同的东西。”领队点到即止,没再多说。
进了大门以后里面的警备也没放松,除了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外,还有巡逻队的人不停地巡逻。时榆咂咂嘴,看着那些披着雨衣板着脸的巡逻队,感叹道:
“这么紧张的吗?不知道的以为进了共和区边境线呢。”
“可别说了。”领队苦笑一声,“都做成这样了,还把我们老大的命丢了呢。”
“在哪没的?”时榆问,“监控区里吗?”
“不是。”领队带着他们又进了一道门,“前天凌晨大概两三点,监控西南方边界突然警报狂响,那时候是万哥站哨,他带着人出去了就没回来了。”
领队顿了顿,又说:“只有他没回来。”
时榆点点头,心里默哀五秒。
三天前。对上时差和时榆他们赶来的时间,万玖大概就是卓屿给翟野打电话那天没的。时榆想。
又走了几分钟以后,他们进到一间像会议室一样的房间里。领队示意他们稍等,然后走了出去。
“不像药厂。”小队里一人在领队出门后开口,“没看见什么实验室流水线。”
“实验室能让你看见?”时榆白他一眼,“然后你是卓屿,或者你是随便一个谁,直接一炮轰进来,所有研究出来的东西全部报废。”
“没看见,万一他们一时兴起就来把这炸了呢?”那人挠挠脑袋,“那东西不也全没了?”
“下次出任务可以不带嘴,带上你脑子。”没等时榆开口,那人旁边的人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脑子放好点,别下场雨就被冲掉了。”
一群人乐开了花。
笑了没两声领队就回来了。他抱着一大摞衣服,叠在会议室的桌面上:“先换衣服吧你们。我们这没什么常服,这是队服,你们应该都能穿。谁要想洗澡就去门口随便找个人,他们会带路。”
“妈呀。”小队里的一人装模作样地抹眼睛,“你好体贴,我要爱上你了。上次执行任务有地儿能洗澡还是上次,兄弟们我先走一步。”
他话一说完撒腿就跑。一屋子人沉默片刻,也一个跟着一个跑了。
“时老大辛苦咯!”
“我只是去看看他们在干嘛我肯定不是去洗澡!”
“没来过雨林,跟这边哥们交流交流感情。”
“哎我肚子突然疼了借你们澡间上个厕所。”
……
“一群小贱人。”时榆对着门口微笑。
跑就跑吧,衣服裤子一件都没给他剩。
谁来管管?
时榆垂下耳朵,一边浑身吧嗒吧嗒滴水一边可怜巴巴看着领队。
领队看上去也很无助。
最终领队决定忍痛贡献出一套自己的队服。临出门前,他让时榆随便拉个凳子坐,然后给时榆放了段视频。
时榆默默地端着手机撑着脸,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声音开到了最大,但是视频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拍摄的光线很暗,看上去时间很晚。视频里,万玖从树丛里钻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万玖嘴巴动了动,但太快了,时榆没看出来说了什么。
镜头上下晃了晃,万玖的表情变成时榆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他变得激动,脸甚至有几分扭曲。他拨开前方的障碍物,大步走向镜头,朝着镜头伸出双手。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手机屏幕一下变成黑色。时榆皱了皱眉,手轻轻触了下屏。视频播放的进度及手机顶栏一下被他戳出来——没有锁屏。
那这是干什么。放一段黑给我干什么?
时榆撑着脸想了想。几秒后,他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亮,进度条拖回黑屏出现的那一秒。这一回,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分辨了一会后,他确定下来这个人是万玖。
这是一段剪切到一起的视频。
镜头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片模糊的黑暗里,万玖像是被摁在地上,受了某些伤。他痛苦的扭曲着脸,手胡乱地在身前拍打着什么。他每拍打一次,镜头就会晃一下。
眼睛。时榆心想。
记录这一切的,也是一只眼睛。
会是谁?
画面里的万玖还在苦苦挣扎,镜头又变的模糊。这次模糊的很彻底,也很快,画面一下子变得什么也看不清。
是眼泪涌出来了。
在哭吗,左帆?
时榆暂停视频,把视频往回拖,拖到彻底看不清的那一秒前,仔仔细细的端详画面。
是左帆吧,万玖。时榆在心里问视频里痛苦的万玖。
让你看到以后那么惊讶,让你那么激动,让你被压在地上如此痛苦不堪但你仍没掏枪。
是左帆吧。
左帆真的叛了吗?
时榆想起左帆家里,墙壁上挂的那一张相片。
左帆真的杀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下,杀了会在家里挂照片的人,杀了那个给他一只眼睛的万玖?
脑子里的东西又开始打着旋呼啸,时榆沉着脸,用右手食指的指环磕了磕太阳穴。
他讨厌回忆,讨厌想东西。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疲惫地闭上眼。过了没多久,会议室外传来了脚步声。时榆睁开眼,对着抱着衣服进来的领队道了声谢。
“没事。”领队摆手,“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时榆抽出一条毛巾擦头,“后面那段太模糊了,就没看。”
“黑屏那段吗?”
“对。应该是有东西把镜头糊住了,你把亮度调到最高,有一段还是能看见的。”
领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旋即拍了拍自己脑袋:“靠,对啊!调亮度,我他妈一下没想起来有这出。”
他着急忙慌地拿过手机,飞快地拖动进度条。时榆不打扰他,专心致志地擦自己头发。少时,领队情不自禁地低声道:
“是万哥。”
时榆一边擦头发一边点头,也不管领队有没有看到。
“这是凶手拍的吗?”
“应该是吧。”时榆说,“谁发给你的?”
“不知道,直接传送进我手机文件里的。查不到来源。”领队在手机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递到时榆面前,“传入时间在这。”
“算了,这玩意专业的都查不出来,我也看不懂。”时榆抓抓头发,开始脱衣服,“你认识左帆吗?”
“认识。附近的暗哨,万哥跟他关系很好。”
“哇,你们都知道?”
“万哥没事的时候经常往他那跑。左帆人也好,我们平常没假休出不去,他经常让我们列个单子,想买什么他帮我们去b区里买。”
“嗯,确实是好人。”时榆说,“但是当下有个最重要的事。”
“什么?”领队睁大眼睛,紧张了些。
“我倒没什么,但是我怕你尴尬。”时榆笑的温柔,“我要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