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你说那小姐姐身上很多伤?你怎么知道?你看得见?”
“身上的伤我是看不到,但是她面色苍白,指关节还有指头乌黑都是由于身上的瘀血导致的,没有内力的人经脉都是堵塞的,如果不及时疏通,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那我们去帮帮她吧。”
东来白了当然一眼,“老是喜欢多管闲事。”
“走啦,行走江湖,仗义出手怎么了,再说了又不差这一会,你东来,堂堂三爪金龙,堂堂……”
“够了,少拍马屁,本座不吃这一套,本座不是想要去救她,本座只是可怜,可怜你知道吗?”
当然嘻嘻一笑。
…………
金陵。
武举的第七场。
台上对峙的二人都是二品境,本来是没有什么看头喝彩的地方,毕竟众人见识到了卫恕的那一剑后胃口也越来越大,寻常的一品境都满足不了他们,更何况只是区区二品境?
台上的大块头叫方且,他光着膀子,喘着粗气用手支撑着地面。
他的对手是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看样子不像是中原之人,反倒是与大邺人的面相很相似,贼眉鼠眼的模样,在江湖之中臭名远扬,善使用一把常年毒药浸泡的断刃,是个用毒的高手。
名叫张炎。
那方且也是常年行走江湖的老手,可惜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方且就不一样,他偏偏是个不长记性的念攒儿。光是靠着自己一骨子的憨劲的出来闯荡江湖,这么些年下来,江湖的狠辣歹毒他也都尝到了。
他有一个结拜的大哥,大哥是个攒儿亮,换句话,大哥是个聪明人,而方且是个憨货。两人是在初入江湖时拜的把子,方且是个豪爽人,只是家里面惨,爹被强拉去充军,娘在拉扯之下居然被活活打死了,于是方且回来后杀了那伙官兵逃了出来,可这反倒是又害了自己的爹。于是他主动站出来求给他爹一条活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他的大哥徐狄,是徐狄上下打点救了他的命。后来徐狄被陷害,也是方且救了他,说两人相依为命一点都不为过,二人也就这样一边被官府缉拿一边在这偌大的江湖上漂流。方且天生神力武功不俗,虽然没脑子,但是徐狄精明。
于是徐狄让方且去参加武举以谋求个一官半职。今朝的武举与前朝的武举大相径庭,前朝武举包括了马射,步射,长垛,骑射,平射,翘关,甚至还包括了对于兵书的研习以及兵法的认识与理解。
而今朝不一样,由于贺铸对于文武体制的改革,导致今朝武举的选拔变得很简单,便是考虑如何除掉自己的对手,不惜一切代价。并且今朝的武举包容性很强,这也是为了筛选出遗漏在民间真正的人才,只要在武举中能够表现出彩,那么便可青云直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少作恶多端的邪祟就凭借了武举翻身。
方且就是徐狄忽悠过来的,虽然参加之前再三叮嘱方且保护好自己,可是现在徐狄后悔不已,自己在第一场被淘汰了,但也是多亏了方且的保护没有受到很多的伤害,可方且现在在台上的惨样让徐狄心中愧疚不已。
那张炎在方且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方且皮肤本来就是黑黝黝的,那几抹触目惊心的白色让人看起来很是惨烈。
虽然说没有任何规定武举是不能打死人的,毕竟那一句点到为止只是说出来让世人信以为真,但是判官们还是会酌情出手,可张炎的毒一旦深入肺腑哪怕不死也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弟弟,认了吧,哥哥不该让你去的。”
徐狄一个大男人都看不下去了,如果可以,谁又愿意自己的兄弟遭受这样的祸患?
那张炎咧着嘴笑道:“憨货,你爷爷我的刮刮骨刀还不赖吧?我可是凭借着这一手将许多美人治的服服帖帖,她们死的时候可没有一点痛苦呢。”
方且本来想着开口咒骂,可是他一想,自己与他也是一样的货色,都是杀了人的亡命之徒。
方且手中的大刀也浸满了鲜血,刀上的血痕不断有新的血液滑过,滴落……
这样下去,还不用张炎再出手方且就会出血过多而死。
“先前在道上碰到你们哥俩,你那个猴精的大哥加上你这个只会出力的憨货倒是让我讨不到一点好处,不过今天没了徐狄那小子,杀你易如反掌,等过些时日在送徐狄下去陪你。你就等着吧。”
张炎翻转断刃,刀刃上有瘆人的紫色液体,那是方且的血液混杂着刀刃上的毒素呈现出来的样子。
他计算着时间,想着毒素应该已经完全发作,此刻的方且也只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张炎喜好折磨人,因此下毒也从来不下猛的,中毒的人反而会对于外界的反应变得更兴奋,这样张炎便可以像凌迟一样将对手一块一块的割下来。
要说与这两兄弟的恩怨,那便是当年张炎绑的一个女子被恰巧路过的徐狄二人救了下来,对此张炎怀恨在心许久,一直想着杀之而后快,可惜徐狄鬼点子多的很,张炎一直没有机会。
看着台上张炎越来越近,徐狄紧张的叫出了声,“弟弟,认了,大不了继续逃下去,哥哥不怕!”
方且不说话,默默注视着地上的影子。他以刀插在地面上支撑自己庞大的身躯,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的几处经脉都被毒素堵的死死地,丹田内的真气运送不到四肢,四肢的内力也回不到丹田。
他最多还有一次机会。
张炎狞笑道:“终究是爷爷我更胜一筹,你们这些后生也敢出来砸爷爷的牌坊。去死!”
张炎的断刃朝着方且的头垂直而下,就在张炎以为成功的时候,他的视线偏移,上半个身躯直接摔落到了地面上。
说时迟那时快,方且一刀将张炎斩成了两半。
台上形成了一个血泊,众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多少年他们没有在武举上看见过死人了,更何况还是这种连全尸都没有的死人。
就连徐狄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傻弟弟还留了这么一手。
迟疑片刻后,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大声欢呼起来。
方且如释重负的倒在了地上,最后挥出的一刀几乎让他脱了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发现那些毒素几乎已经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兴奋以至于他感受不到身上的那几处伤口,这或许就是这毒的阴狠之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往往只需要一刀解决的问题,这些旁门左道倒也显得多余了。
三位判官一齐来到了方且身边,南穹给了方且一颗药丸,方且服下后顿时便感觉四肢暖和了许多,经脉上堵塞的秽物全部被疏通了。
反观地上那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张炎,到现在为止脸上还挂着笑容。
“这玩意忒不是东西,在影卫的缉拿名单上也有,只是我不屑于出手,底下的那些影卫忙的团团转也不把他当回事,做了那么多坏事没想到他也敢来参加武举,我总觉得这武举的制度应该改改了。”
一旁的苏州愤愤开口,但是言语间似乎有些对于方且杀了张炎表现出来的赞许。
“你小子莫要胡言,被抓到了把柄从影卫中除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老爷子看了一眼变成两半的张炎后公布了结果,对于张炎的死他也不多解释,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公子哥和小姐们自然都已经离场了。随着刘辉南的判决,方且胜。
在第二场的一对一之中,越是到后面并且赢一场便越有价值,像方且这样运气好的人,不能说傻人有傻福,但是相比较第一场便被淘汰的与方且相差无几的那些人来说,方且就是走了狗屎运
“方且,我可认识你,你也不要像张炎这样。”
南穹朝方且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微笑后便转身离去了。
这一场卫恕不在,卫恕找到了一个名叫玖次铁铺的前站立了许久。
“小爷说到做到,怎么样?”
“这就是你说的青莲剑修?”
卫恕指向一旁在打铁的壮汉道。
“我来给你介绍,刘袭明,金陵最强剑修,青莲剑主。”
“金陵最强剑修?”
“洒家不是。”
壮汉头也不回的说道,“要打铁就打铁,本店锻剑锻枪都说一流,但是寻人请上别处。”
“你这……”
卫恕无奈的看着李逸尔说道,“你就这样糊弄我?!”
李逸尔不知道该怎么跟卫恕解释,于是他来到那名为刘袭明的铁匠身旁说道:“你妹妹我知道怎么救,还有……”
谁知刘袭明放下做具大声的说道:“客官,寻人请上别处,莫要惹恼了洒家,洒家也不是软柿子。”
一瞬间,卫恕似乎觉得这壮汉很是眼熟。
于是卫恕转身便离开了这打铁铺子,李逸尔连忙上前喊住卫恕,哪知卫恕头也不回。
李逸尔在出铁铺之前,一道身影飘了过来:“话都给洒家咽到肚子里面,不要自作聪明。李逸尔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会心一笑。
“我兄弟有求于你,可是既然你不敢露面他也不信,那我便不强求了,不过你要知道,就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堂堂青莲剑修凭什么要当只缩头乌龟?又凭什么让青莲剑蒙尘?世人未曾见过青莲,因此既然青莲剑选择了你,你就该让世人知晓青莲剑的威力!”
李逸尔本以为自己一番话能够激怒眼前之人,哪知那汉子不屑的一笑,“客官就说些胡话了,青莲这样的剑哪里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铸造的?哪怕只是见上一面都死而无憾了。”
汉子抬头对上李逸尔泛着金光的双眼,刚开始或许是有些疑惑,不过瞬间便明白了眼前之人是青史罕见的重瞳子。
“那你就这样吧,以后再说。”
李逸尔有些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铁铺。
“威力么,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汉子凄然的一笑,他转身挂起了打烊的木牌关上了店门。
汉子上到二楼,从一处阴暗的木柜中抽出了一个剑匣子,汉子打开了剑匣,里面装着五把名剑,正中那一把赫然就是前些日子出现在武举台上的那一把见过的青莲。
其余四把剑林立在青莲周围像是簇拥着青莲一般。
汉子默默抽出青莲剑,细细的在剑身上擦拭,由于青莲凌厉的剑气,青莲剑身上本来就没有灰尘。
擦拭擦拭着,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出现在汉子身旁。
“袭明,又想月明了?”
“哟,今天怎么有兴趣出来了?”
“今天天气好出来看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月明那丫头你也知道,就算是被绑了也不敢怎么样,毕竟她……”
“你就不要再说了,洒家怎么觉得你越说洒家倒越难受了?”
那清灰色之人顿了顿,自觉嘴巴不利索便不再说话。
静默许久他便长叹一声,“想当年……”
“你个老古董又要开始了,洒家今日可没有兴趣听你讲故事。”
那人一愣,面色巨变接着说:“早知道当年就不应该放过那群人,要是本座全力以赴,说不定可以救月明那丫头……”
汉子瞥了一眼那人笑道:“洒家要是尽全力了,被你趁机夺舍了怎么办,你这家伙动机可不简单,总想着洒家这副身体。”
青灰色的残影似乎是想报复汉子,可是伸出去的手却又收了回来,“你跟那姑娘怎么样了?出去也不带着本座,又不让本座跟着你,本座还是蛮好奇那姑娘的近况。”
“不是跟你说了吗,她现在很厉害。再说了,带你出去要是被影卫的那几条狗发现了怎么办?前几日动用青莲剑的剑招差点就被看出来了,若不是洒家带着那银甲面具,今日恐怕要被那小子识破!可惜那面具破了一角也发挥不出作用了,今日来找你还是想着问你再要一副。”
那人白了一眼汉子愤愤开口道:“上古留下的东西你当是你铁铺打的剑?能够挡住重瞳的鉴别力你就该知道这面具的珍贵,你居然又弄损了,没了,本座再也没了!”
“瞧你说的话,洒家的剑也打的不错。”
汉子接着平静的问道:“白爷,你会离开我吗?”
那人似乎有些猝不及防,摆了摆手转身没了踪影。
一道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本座有些乏了。”
汉子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像是调戏了小姑娘后的那种得意。
“都这样了你还会害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