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在榻边,因着方位四散,看得并不真切,此刻听见韩素惊恐的声音,云墨生俯身看去,也不禁惊了一跳。
他不禁和凌卿羽对视了一眼,眼中讶异层层荡开。
他们两人都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却都忍不住心生惊讶。
这活生生一个人,刚刚还好端端在那里,却在擦干脸上的血迹后,登时换了一副五官,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云、云公子……”小黄衣韩素颤颤巍巍,几乎要说不清楚话,“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我一直跟在师姐身边,她、她怎么突然变了个人?!”韩素强咽下口口水,大变活人、凭空换人……这不是只有话本子传奇中才会存在的事情吗?!
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没半分灵力波动的情况下,突然直愣愣倒下,流了满面的血,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就换了一副五官。
——真是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了。
原本的卜韶仪眉眼精致、艳丽张扬,称得上是一张极出众的美人面,可如今躺在那里的人,一张脸上坑坑洼洼,生满了疮孔。
俏丽的五官也变成了蒜头鼻、小眼睛,竟然连细长的峨眉也单薄稀疏的几乎找不见。
没有一个女修不爱美,如今大师姐遭此飞来横祸,说是毁容都说轻了,这可如何是好!
韩素急的团团转,心里焦急似火烧。
若不是她一直守在师姐身旁未曾离开半步,就说是有人偷摸给换了个人进来她也相信啊!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韩姑娘别急。”
云墨生见她面色骤然发白,立时扶着韩素坐下,又给她递了一杯水,轻轻将人搀扶到一边坐下,“卜姑娘至今未醒,当时的情形你更为了解,还望你多多支撑。”
转过身,云墨生取出一枚驱邪符,以灵力驱动。
他方才顺手从路边折了柳枝,两物并用,杨柳沾水、鲜翠欲滴,驱邪符纸于卜韶仪上方燃尽。
凌卿羽低声问道,“如何,可是蛊虫?”
云墨生缓缓摇了摇头,“非也。”
竟全无阴邪。
云墨生不禁深皱起眉头,收起两物,他取出银针,旋进昏迷的人的人中,昏迷过去的人仍然全无响动,并无清醒之意。
“小美人,能试出来是什么吗?”裴怀楠虽然见过几次云墨生除蛊虫,可毕竟不懂这些,见着后者面色不好,颇有些担心。
云墨生微微摇了摇头:“不是蛊、不是毒,也非符咒。”
裴怀楠一听,忍不住有些着急:“不是蛊虫、不是符咒、也不是下毒,那韶仪到底是怎么着了道了?”
凌卿羽眉头微皱,声音平淡,“冷静。”
如若连他们都自乱阵脚,那还有谁能为卜韶仪解此困境?
裴怀楠深深地换了两口气,闭了闭双眸,手中的扇骨几乎被捏断,才忍下了那股怒气。
“好……”
“我冷静……”他声音发抖,“冷静。”
而另一侧,云墨生轻捻指尖,面容肃然,片刻后,悄然摸出了三枚古币铜钱。
轻抛合十,落于掌心,得三之数,循环往复,卜得卦相。
刹那间,云墨生面上骤然苍白,面上血色尽数褪去,身形踉跄。
“墨生!”凌卿羽俯身,立刻将摇摇欲坠的身影揽在怀中,抬手运出灵力,他眉眼之间满是克制不住的焦急,语气急促,“你可还好?”
云墨生低咳了两声,望向了地上的三枚铜钱,拍了拍凌卿羽的手背,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有些反噬。”
坎上艮下,进退维谷。【引用】
凶。
川泽为水,水盛鱼虾,此一变故,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按此卦象,只怕,遭殃的,并非卜韶仪一人!
云墨生叹了口气,“看来,卜姑娘是受了诅咒。”
排除一切不可能因素,剩下的那个,便成为了卜韶仪遭难的缘由。
韩素一惊,手里的水杯滑到地上,应声而裂:“诅、诅咒?!”
“怎么会这样?是谁,谁会下诅咒害韶仪啊,谁有这样的本事?!”裴怀楠更是眉头紧锁,他实在是琢磨不出来。
卜韶仪虽然大大咧咧,言语直了些,可毕竟没有结过大的仇怨,在九州里称得上仇家的,实在是没有几个。
“这诅咒施术必然要与卜姑娘身体接触,又或是有她的毛发指甲或者血液,我当日在药王谷嘱咐过你们,所以对于后者,并不容易得手。”云墨生为卜韶仪挂上一枚护身符,又以灵力加持,才转身和众人详说。
“这两日大比,难免切磋碰撞,身体接触确实很是容易便能得手,而且人多手杂,很难找出何人下手。”云墨生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
“但这并不是最难的……”
云墨生将方才的卦象一一拆解,解释给众人,“怕只怕的事,我替卜姑娘解了诅咒,咒术反噬,便会让那群人有所察觉。”
“到时候,其他受害的修士……恐怕就会遭殃了。”未免累及自身,痛下杀手一了百了,能下诅咒的歹人,又岂是心善之人。
想从大比这一群泱泱宗门找出诅咒人,不难。
可是要想不打草惊蛇,那实在是难如登天。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难保这群人日后还会向卜韶仪下手,这才是难免的后顾之忧。
云墨生一点一点,向几人详尽说来。
“那、那师姐怎么办?”韩素心里一阵焦急,“诅咒在她身上,她、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云墨生:“韩姑娘放心,你师姐并无生命危险,只是这几日,恐怕要委屈她,只能维持这样的五官了。”
他仔细嘱咐:“你师姐应该会昏迷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她‘重病不起’消息会传出去。”
他微微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影,后者立刻颔首。
“你放心,我会联系师父,将她安置在那里,”凌卿羽道,“师父的结界隔绝气息,一般人无法察觉。”
“韩姑娘,这几日要劳烦你在宗门中小心注意,看看是否有人暗中探听消息,若有人问,你只管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云墨生沉吟片刻,“以防万一,最好再去信一封……”
裴怀楠折扇插在腰间,俯身抱起床榻上的人,“你们安排,我这就带他去师父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