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即便是高三也进入了短暂的恶补知识状态，即便刷题对他们而言已经习以为常，所有人还是无法用“习以为常”这四个字对待。
语文老师用卷起的试卷敲着桌子道“书都复习一轮了，有什么好抱怨的”
接过卷子的时候，一群人还是怨气冲天的哭丧着脸，看得台上的语文老师又气又笑。
刚考完一群人又进入了对答案的恐慌心态里，明明这样的日子每隔一周都要经历一次，他们还是无法做到平静对待似的。
吃饭时候罗染唉声叹气说“我又把“曲突徙薪”这个词的意思弄错了”
江煜看着叶钦挑挑拣拣的菜一筷子伸过去，然后毫不留情把它们全搅在一起，叶钦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他却移开目光安慰罗染道“没事，错着错着就习惯了”
罗染看了叶钦冷着的脸觉得好笑“高三的营养餐也没多少好吃，下次还是出去吃吧”
叶钦很快附和了他的话“我同意”
江煜没搭话，只是老父亲般对两个不懂食物来之不易的少爷摇着头，反而是喝着排骨汤的林河说了句“我觉得还好”
江煜看着挑挑拣拣半天没吃两口的叶钦，又蹦出了两个字“矫情”
罗染听到人怼叶钦，立马来劲也补了一句“矫情”
仿佛刚刚提出去外面吃的人不是他，叶钦跟罗染爱掐，听到他怼人，叶钦也不甘示弱骂了回去。
“刚刚是哪个白痴先说的出去吃”
“那我也没你矫情，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吗，看看你这一盘子吃了多少”
“你是猪，我能比?”
“你是猴，就能浪费粮食?”
……
吃饱喝足的江煜一脸无语看着两个小学鸡拌嘴，最后摇着头对一脸淡定的林河喊了句“走了”便抬腿出了食堂。
虽然说着还好，下午考完数学三人还是坐在了吊脚楼的饭馆子。
罗染问几人“有点冷，喝酒不”
林河发出惊讶的疑问“你不想上自习了”
罗染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喝几口暖身，又不是喝多少”
罗染给叶钦递了个眼神，结果双手插兜的叶钦看着江煜。
“……”
叶钦还真是个夫管严。罗染腹诽。
江煜倏然笑出声音“不是，你什么时候喝酒还问我意见了”说完又看了眼罗染“你以前不也习惯一个人喝的吗”
没想到罗染说了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你是班长，英语老师那狗鼻子，你不是不知道”
江煜气笑了，还没说林河就反应过来“所以你们俩打算拿班长背锅”
罗染咧着嘴哈哈笑“叶钦是夫管严，跟我不一样”
林河只当他说玩笑，没注意“夫管严”的具体含义。叶钦淡着的脸也笑了，说了个“要你管”
江煜跟着笑了，看着服务员陆续端上来的菜，要了瓶清酒。
林河看着叶钦爽然喝了一口，看着杯子犹豫道“我不会喝白酒”
罗染喝了一口，看着他“凡事都有个开始”
林河推了下眼镜，他总是跟打球时候彰显出来的张狂不一样，只要离开球场就恢复了文弱书生的身份似的，他犹豫再三还是闭上了眼喝了一口。
“啊啊，辣……”
三人被他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林河又尝试喝了两口，第三口时候拒绝了，罗染像要把他灌醉一样又逼他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三人看着趴在桌上的林河不由皱眉。
江煜:“你灌的酒，自己送回去，一会儿我给老师说他不舒服”
罗染叹气道:“也只有这样了”
江煜把挂在椅子的外套递给叶钦“回去吧”
叶钦接过，还不忘摸了一把他的手，罗染好巧不巧刚好看到这个画面，嫌弃看了一眼二人跑去结账，江煜却趁此机又勾了勾叶钦的手。
罗染骂骂咧咧将林河扶回寝室，江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哈哈大笑。两人往种满梧桐香樟的小道走去，现在是冬天，一副凋零状态，粗壮的枝干倒还能投下一些阴影。
走了两步江煜说吹一下身上的味道再回去，叶钦靠了过来，扯着嘴露出痞感“我闻闻”
江煜站在树旁，调侃“你想闻酒还是想闻人”
叶钦直言不讳“我想闻被酒染上的人”
江煜轻笑出声，勾在他的肩上，将白色羽绒服自带的帽子盖在他的头上。
勾肩搭背这个动作看不出他们藏起来的情意，即便头枕在对方的肩上，即便江煜稍微抬头嘴巴就能碰到叶钦的耳垂，手指还能勾在一起。
叶钦被他撩拨得难受，好在季节够冷，夜色够模糊，人够少，他有很多理由对付他。
叶钦歪头碰上他的唇，帽子盖住了多余的喧嚣，江煜已经做好牙关碰撞的准备，不料后面响起一个沉重的步子。
叶钦敏锐的退去，其实从后面看，二人不过是低头耳语打笑的样子，但叶钦回头看清来人，湿润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空寂的小道多了道恶毒的目光，江煜冷冷看着面前的人，记忆中带着血腥的暴力画面侵袭而入，即便染上病态的男人变化了太多，江煜还是无法忘掉他狠厉的目光，家暴母亲的手势，还有恐吓自己的语气……
“阿煜”
男人率先开口。
江煜呼了一口气，对叶钦强扯出一个安慰的笑“你先回教室”
叶钦说了个“嗯”转身离开。
江煜确定人离开才挪动步子走向那个为了姘头留下一堆债务给母亲的人渣，现在债务还清了，他又出现了，江煜压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两步走到男人的面前，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
他不再是那个看着母亲被人欺负无力还手愣在原地的孩子，他比面前的男人还高半个头，轻而易举就抓住男人枯老的手。
“你回来干嘛”江煜看着地上的人冷着眼问。
男人颤颤巍巍站起来，倏而发出一个笑，这个笑没让他变得仁慈，反而多了些丑态。
“阿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你爸爸，我肯定要回来找你们啊”
江煜觉得快被他恶心吐了，他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发出一阵嘶吼“你是我爸?我就算认一条狗当爸也不会认你”他看着黎国生愣住的表情，揪起他的衣领继续说“家暴妻子，虐待儿子，丢下一堆债务跟姘头跑了，黎国生，你好狠的心啊……”江煜的语气越来越弱，好像再说下去自己就承受不住了一样，他的眼尾已经带了点猩红，眸子里的狠厉让面前的男人倒退一步。
男人还试图跟他和解，讨好般说“阿煜，我已经后悔了，我现在就回家跟你妈妈认错好不好”
江煜听到他提及母亲，狠厉的眸子多了点不可置信跟愤怒，又是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你还敢提我妈”
没入转角的叶钦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江煜，心脏像被人握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如此困难，他攥紧拳头，突兀的青筋纹路盖住了白色的肤色。
江煜不耐烦放开黎国生的衣领“我告诉你，见你一次我打一次，你最好别去找我妈”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背后的男人又开了口。
“那他呢”
江煜回头，模糊的夜色里看不清男人手上的东西，他走过去一把抢了过来。
那是他跟叶钦在足球场的亲吻照片，江煜终于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短暂的沉默后，江煜看着手里的照片冷笑。
“你要用这个威胁我?”
黎国生低头一副道歉的语气，然而却看不出他有任何愧疚。
“我生病了，如果不治活不了多久，我需要你们，阿煜，我求……”
黎国生的话还没说完，江煜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男人的嘴角已经掺了些红色液体，江煜似乎还嫌不够又不重不响的踢了他一脚。
他憋屈十多年的怒火，仿佛现在才找到宣泄的出口。这个对谁都儒雅讲礼貌的少年人露出了最狠厉的一面，让人颤栗，黎国生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寂静无声的小道已经远远的围着几个小声唏嘘的学生，叶钦担心江煜闹出事儿，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试图安慰他。
“别再打了，再打会出事儿”
江煜看着叶钦，眼里的戾气化为了一股悲凉，声音有点颤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碰你啊……！！！！
黎国生捂着肚子艰难的站起来，喘着息，又走近了一步。
叶钦见江煜一副要挣脱束缚的模样，死死抱紧了他，叶钦对他摇了摇头，喊了他的名字，带着潮湿的味道，细弱又坚定。
黎国生却看着叶钦笑了笑“答应我的事儿，你也要做到”
江煜的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愣在在叶钦的怀里，紧绷的弦像断了一样。等他反应过来黎国生已经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许久后。
“你跟他见过?！”
叶钦慢慢放开江煜，用眸子扫视了不远处的几个学生，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并未吃到具体的消息，于是收回视线离开了。
暴露狠厉本性，无法控制情绪的江煜，叶钦今晚是第一次见，他既难受又担心还有害怕。
他更会怕此刻只要开口就撞上江煜的枪口，会让江煜生气，以至于他抿起的线条越来越直。
可江煜又怎么会放弃，让叶钦因为自己而卷入黎国生的恶心条件里，他又加大分贝重复。
“叶子钦！你是不是跟他见过！?”
叶钦最终压制不住他的气场，说了个“嗯”
江煜闭眼呼了口气，将他拉入四下无人的夜色里，紧紧抱住。
“是回学校的那天，对不对”
江煜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想来一切说得通了。
叶钦退了一步，抓着江煜的手，看着他被怒气氤氲的眸子，一脸着急“他威胁我，让我给他钱，我没答应他任何条件，你别生气好不好”
叶钦讨好的口吻掘起他心里跳动的柔软，江煜看着他被苦涩染出的眉眼，心脏泛着酸楚“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是怕他对付你啊，你怎么……”
江煜攥在手里的照片已经变了形，叶钦抽走后发出一声苦笑“拍的不错”
心脏像被人用丝线攥紧了般，拉扯出的细痕又长又深，江煜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少年人带笑的眼“黎国生找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钦抬眸看着他，眼里激起一丝涟漪“我怕他威胁你，我怕你平静的生活被打乱，我更怕你……”妥协于此……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煜愣住，叶钦考量的东西让他更加难受。
爱人者深思，爱人者有所深思。
……
两人到教室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在批改卷子，看到姗姗来迟的二人不由说教两下
“怎么回事儿，这个点才来”
江煜看着罗染夸张的口型，默契十足扯谎“不舒服”
英语老师嗤笑“你们寝室集体食物中毒了吗，全都不舒服”
不喜搭话的叶钦脸不红，心不跳抢了江煜接下来的话“是的，集体食物中毒”
班上爆出一阵笑。
英语老师觉得不可思议，看着江煜苍白无情绪的脸，又觉得不像撒谎的样子“外面吃的?”
叶钦给面子的回了一个“嗯”
英语老师看了眼两人不在状态的表情“高三有营养餐，以后别乱出去吃了，进来吧”
叶钦说了个“好”推着江煜进了教室。
江煜一个晚上都不太在状态，好几次叶钦问他题目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第二天还要考英语跟理综，叶钦怕他受到影响，考试之前又旁敲侧击的安慰了一番。
……
高一高二考完就直接回家了，只有可怜的高三狗还要继续补两个星期的课。
补课的这两个星期黎国生又单独找了叶钦，叶钦担心他又去骚扰江煜跟江姨，于是承诺年初一给他钱，因为那个时候父亲在家，才有机会偷父亲的卡，条件是黎国生永远的离开。
黎国生觉得他真好骗，因为他找前妻两次都吃了瘪，还说再有下一次就报警，他想不通当初那个任由自己拿捏的女人而今会如此难搞。
于是答应了叶钦的条件。
叶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却在网上买了个摄像头。
所谓虎毒不食子，黎国生既然要作死，那他也没办法。这个坏人不能由江煜当，那他就得先拿到黎国生敲诈勒索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