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医院的时候，江若那个小不点正趴在床上跟妈妈说话。病房被划分出四个区域，每张床都用蓝色帘子隔开，逼仄的空间突然多出三个人，显得很拥挤。
看到三人来后，江若对叶钦打了下招呼“叶钦哥”
叶钦点点头回了个“嗯”。
江若说完拉着罗染手，半个身子都挂上了“罗染哥哥，我好久没见你了”
叶钦:“……”
江煜被她的态度转变逗笑了，二人确实很久没见面了。
两人跟江妈打了个招呼，江煜那种言语里带着的平淡乐观跟床上的女人很相似，叶钦这几个小时落下的沉重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晕倒了，在家里休息两天结果去上班晕倒，在医院输了几瓶葡萄糖，阿煜不太放心又拉着我来医院检查……还好检查了，早点发现挺好的，早点治疗……”
叶钦听着她的平淡谈吐，像说一件无关要紧小事，带着盈盈笑意，慈祥又温柔。
叶钦以为她会有那种现实之下带来的钱财狭隘观念。比如说住院浪费钱之类的认识，但是江煜妈妈口里的形容并非如此，在自己晕倒这件事上她倒显得很淡定，一切都听江煜的安排。请假休息，安排做身体检查。
罗染说:“还好还好，我们今天才知道，江煜也不告诉人，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你跟小若出什么事了”
叶钦看得出，罗染跟江妈聊天时候没有毫无顾忌，有什么说什么，聊得很和谐，没有一点突兀。作为江煜的男朋友，他此刻竟有点羡慕。
“阿煜怕你们担心嘛”江慧兰说完又看向叶钦“听说你前段时间得了全国比赛二等奖，你这孩子一看就很聪明”
不善言辞的叶钦点头说了点些客气话，话题又抛给了罗染。
从病房出来后，三人在医院外面坐了会儿，罗染说周六跟林河约好要去买高三资料。
江煜笑着问“你什么时候跟林河关系这么好了？”
罗染瞪了眼两人，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自从叶钦来二中后，罗染表示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开始时候罗染以一副同情脸看着高冷网红哥，认为叶钦一个人转来二中，没点狐朋狗友，还孤僻，索性大方把江煜让给他。结果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好到透露着些异味。
罗染那双打量两人的眸子透着尖锐，江煜多少有点尴尬。二人的事儿迟早会被他知道，江煜不想隐瞒什么，只想顺其自然，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打量，倒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他俩只是谈了个恋爱。
罗染看着二人欲言又止“你俩……”
江煜瞥着一脸傲气漠然的叶钦，想半天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描述两人的关系。
“我们……两个……好像谈恋爱了”江煜摸了摸鼻子说。
罗染看着他，嘴巴张成鸡蛋大小，心中虽有猜疑，也做不到一脸淡定接受事实。他又将视线落到坐在椅子上的叶钦脸上，少年人一如既往地挂冰霜，此刻多了几分无所谓，傲慢气息依旧在。
叶钦这种大佬，日常被讨论的对象，贴吧有各种言辞华丽赞美跟浓浓的爱意表白。罗染感觉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漠然的侵略性，难以接近，而且那张嘴皮子就属于薄情寡义的无情人描写。当然，这些罗染不懂，是在无意在贴吧看到的，一个叫“飞渔的鱼”妹子写的一篇告白文章。反正就是各种描写叶钦的冷酷中带着的柔美，薄情寡义的外表中夹杂的情种身份。罗染当时感觉很想笑，当时拿给叶钦看的时候，他嫌弃的摆出一副“再烦我，砸你手机信不信”的表情。
现在看到叶钦那种漠然里带着的傲慢跟不屑，罗染莫名其妙的就想起飞渔的鱼笔下的那种形容。
这个“好像让罗染迷茫了好半天。
“那……祝福你们”迷茫中的罗同学吐了几个字，完美掩饰了被抛弃的可怜姿态。说完又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给了两人一个复杂又无语的咒骂眼神就走了。
罗染走的比较快，步子都是乱的，他有点难以置信还有难以接受两人的这个事，他需要冷静分析下刚刚江煜的那句话。
叶钦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脸上的漠然又开始卸下，还带上些痞感。江煜觉得他有种神奇的换脸技能。
“什么叫，好像”叶钦偏头对着那张咫尺之间的脸笑了笑。
暮色降临，医院公园的路灯开始亮起，偌大的医院一到有夜幕就带着点清冷，可能是医院那种给人死亡与病痛存在的固定思维。明明已经是六月了，却没有那种燥热的气息，特别上一秒医院的救急车刺耳的声响在两人静谧的空间里响起时候，叶钦还不自觉的打了个冷噤。
江煜俯身看着那张冷白色调的轮廓，又对上了他的视线，才发现好像两人经常这样四目对视。
两人对视的时间并未停止，直到急救车的声响削弱，不远处的陌生人群声响沉入夜色中，来回拂起的风慢慢惹上点温度……
江煜才疲倦的收回视线，到嘴的话又变成了被时间拉长的沉默。
叶钦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但因为江煜情绪的突然转变，他泼出去的笑意也沦为僵持不下的沉默。
许久，江煜率先打破沉默。他突然伸手覆上叶钦的下颚打量，直至滑动到的下巴。
叶钦看着他眼里交织的复杂，说:“怎么？”
他刚说完，江煜就俯身吻上那两片柔软，不过几秒他又离开了。
浅尝辄止的爱意表达，叶钦像被安抚到了一样。见江煜还是没说话，他打算起身离开。
“那我也回……”
手指被人勾住，叶钦却觉得心脏被人扎了一下“江煜……”
江煜倏然抱住他，将头埋入他的腰间“再陪我会儿”
叶钦第一次见江煜这种落魄疲倦的模样，没有安全感，无助让人心疼，叶钦说了个“好”抬手抱着了他头。
没多久，他扣上自己腰际上那只无助的手，又坐了下去。
“怎么了？”叶钦问。
江煜没看人，一脸疲倦的靠在他的肩头“没，就是感觉有个男朋友其实也挺好的”
叶钦试图调解氛围，笑着道:“那出这么大事情你不告诉我，啧，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不是跟罗染差不多”
江煜思忖两秒，倏然抬眸看着他“这算是吃醋么？”
叶钦淡着语气“你说呢”
“我怕你担心”
叶钦吸了口气“你是不喜欢咱们刚在一起就扯上家里事情吧，你觉得我们这种关系能走到最后的可能性很小，你怕我以后回忆起这段感情，充满压抑，带着沉重的气息”
江煜哑然，盯着那张多出几分怒气的轮廓陷入沉思。
叶钦明明跟自己认识不过一年，一直以来江煜感觉主控权都在自己手里。相对而言，比起叶钦了解自己，他认为自己会更了解叶钦。可是叶钦说的这些话就像根刺，穿透心房的柔软部位，发着无理由的酸疼。
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江煜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甚至感觉调侃同桌就像高中生活难得的一盒调味剂，十分有趣。
可是这段时间他思考了很多，两个男生在一起一辈子的可能性太小了。首先是身边朋友，其次家庭观念。特别是母亲生病这段时间，心里埋藏的那种质疑声随时接踵而来。
叶钦是个很敏感的人，二人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小动作都够他去探究很久。这也决定了叶钦骨子里的单纯，江煜确实如叶钦所说的，希望叶钦往后回忆起二人相处的这段时光至少是美好的，没有任何负担。
可是现在埋藏在心底的想法被他赤裸裸的说出来，江煜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叶钦看着他沉默不语，继续道:“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质疑咱们能走到哪一步，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你不告诉我，我能够理解……但是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个人死撑时候，把我当朋友倾诉下也是可以的”末了，他又说了句“实在不行，罗染也可以”
叶钦没说气话，他只是希望江煜能活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不是扛着责任无处宣泄的高中生。
作为颜狗叶钦承认一开始很喜欢面前的这张皮囊，但是江煜吸引人的不仅限于皮囊，而是那些不露言表让人动摇的温柔。
江煜是个很理智的人，叶钦觉得这段情感虽有含糊但更希望两人能够理智对待。
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江煜，叶钦又叹了口气，他拍了下江煜的肩，准备起身走。
没想到江煜突然一把搂住了他，垂落的眸子看不见表情，倏然埋入他的颈窝，一脸疲倦:“好，下次不会了”
叶钦愣住。
江煜的口吻是在撒娇，又柔软又诚恳。
江煜倏然一笑，觉得他太好满足，顿时又喜欢又心疼，不过须臾又缠上那两片薄唇。
急救车的声音又响起，叶钦一把推开他“会被人看到”
江煜看着他唇瓣落下的星光，心里的痒还没消散，他又靠上了叶钦的肩头，慢条斯理的语气多了点怨气“看到就看到”
……
走出医院，叶钦的阴霾一扫而空，城市的夜晚被霓虹灯的僵硬占据，叶钦的的心情却带着柔软，嘴角不由扬了点弧度。
他伸手招了下路过的出租车，然后钻了进去，这个点的路段有点拥挤。叶钦歪头看着窗外，透过车窗看到站台上的一对小情侣正在闹脾气，男生正极力的讨好，最后无奈站在一旁。女生的后面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因为穿着太过随便，白发占了大半更显苍老，甚至还带着点佝偻的病态，不过即便如此，深陷的眼窝似乎也掩盖不了他年轻时候的荣光，那算双眼睛十分深邃。手上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他好像一直盯着叶钦。
叶钦不舒服的皱起眉头，错开眼，车子启动隔开了一段距离，他回头，那双眼睛还在盯着自己，心脏不由一紧。
……
次日的早餐吃的是苏蓉亲手做的面包，跟以往烤的早餐面包不一样。形状很有食欲，味道也不错。里层松散柔软，外层金黄酥脆，十分诱人，咬上去犹如融化在口的那般轻盈，甜味适中，质地绵密，特别是咀嚼的时候，面包的奶香会散发出来，叶钦觉得很好吃，但妹妹却毫无兴趣。
看着一脸恹恹喝粥的叶涵，想到她被安排满满的周末，叶钦有点同情“不吃面包吗”
妹妹很是困倦的摇着头，盯着手里的水煮鸡蛋“我不喜欢面包，这个是妈妈特意给你做的”
叶钦短暂的思忖几秒，想起前几天跟妹妹聊过小区门口开了家蛋糕店，当时妹妹很是感兴趣，叶钦看出她眼里的期待，虽然一脸不耐烦还是带着她去了。
蛋糕店里的蛋糕形状很漂亮，刚踏入店门，甜腻的味道就充斥其间。叶钦有点受不了，妹妹倒是很有兴致，东挑西捡拿了一堆。
到家后叶涵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盒蛋糕吃起来，看到她哥一脸淡然，她舀了一口递了过去“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叶钦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很赏面子的吃了一口。
叶钦刚送入口，妹妹就凑到他面前“好吃吗”
叶钦一脸嫌弃的告诉她“还不如学校小卖部的面包”
叶涵像是来了兴致，吃了两口又问道:“是什么样子的”
叶钦短暂的思忖一番，比划说:“层次感很足，外层是黄色的，就、很普通的面包”
叶涵点点头，自言自语说了两句叶钦没听到的话，片刻她又说“你午餐经常吃那个吗？还是妈妈做的早餐不好吃”
叶钦摇摇头，一脸淡定撒着谎“没有，就吃过两次”
想到这里，叶钦打算说点什么，结果苏蓉就端着牛奶过来了“这是新定的牛奶，跟之前的不一样，试试”
叶钦不喜欢喝牛奶，草率的抿了一口，他还是喝不出区别，吃完手里的面包，他起身说道:“我有事儿先出去了”
苏蓉看着他剩下的牛奶，说道:“怎么又不喝完呢，去找小笙吗”
本打算充耳不闻的叶钦却回头解释“同学的妈妈住院，去看看”
苏蓉看着已经开门的儿子，又跑到门口说了句“记得买个果篮”
叶钦回头抿着唇“好”
……
叶钦到医院的时候，发现江煜跟江若小不点都没在，他显得有点局促。
江慧兰看到他手里的果篮说道:“来就算了，还买什么东西”
叶钦显出几分尴尬“江姨，今天好些了吗”
江慧兰点点头，看出他的窘迫“差不多好了，阿煜打水去了”
刚说完，江煜就提着水壶进来了。
见到一脸乖巧认真听母亲说话的叶钦，江煜回了个笑，放下水壶走了过去。
房间只有一个椅子，叶钦看着他眼下的黑青便打算起身“你坐吧”
江煜按住他的肩头“你坐”说完又问人“你过早了吗？”
叶钦又坐直了些“吃了”
江煜依旧没收回手，还给人按起摩，手劲却跟挠痒似的，叶钦摇了下脖子，反手扣上他的食指，起身将他推到位置上。
见缝插针的暧昧，看起来却是好友之间的推搡方式。
江煜摩擦着手指留下的余温，说道“罗染一会儿过来，没吃给你带”
叶钦又说了一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