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齐笙那孙子说的，习惯就好，叶钦可能真习惯了这压抑的生活状态。
不过即便习惯了一种模式，叶钦内心的躁动还是无法安定下来，比如现在看到书本上几个陌生的化学元素名称，依旧会就头脑犯晕，犯困……
“叶钦，下课了，喂，网红哥，回家睡吧”
叶钦睁眼看着收拾书本的同桌，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半眯之间的起床气在空气中打了个结，最后停滞在同桌赤裸裸的审视里，很显然，他不喜欢被同桌打量，不耐烦把书丢进桌箱“我知道我帅，别这样打量我”
“你下次趴桌子睡时候，作为网红得注意下形象，脸上全是印子”江煜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暗示说。
被同桌如此形容，叶钦居然不觉得尴尬。
叶钦自认为自己长的是一副对得起人民群众脸，就算自己再浑再不学习，就算如别人形容总一副不好相处的面孔，但在十中时候也能从齐笙这些狐朋狗友嘴里听到某某喜欢自这种话，所以叶钦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在意形象的叶钦同学立刻拿出手机黑屏看了眼那张对得起人民群众的脸，对脸上的红印啧了几下，然后带上口罩“操，那是我乱说的，下次别喊我网红网哥了”
“你介绍时候我睡觉没注意呢，这几天女同学都讨论你到底是不是网红呢……啧，刚刚一千多人的校园群还匿名发了你几张靓照”江煜一边把手机页面晃到叶钦面前，语气带着点讥讽。
叶钦看都没看，只是把桌箱里喝过的两瓶金威往垃圾桶扔，一边跟上江煜步伐道“操，你们二中的人难道都这么无聊么”
江煜又带着讥讽的笑意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叶钦扯着嘴角瞥了一眼他在阴郁教室里过分鲜明的下颚线，不由闷哼了一声。
江煜刚刚出门，就看到日常被值班室照顾的妹妹向自己跑了过来。
“哥哥”
江煜蹲对值班室门卫道谢走了出来。叶钦看着江煜一秒前的冷嘲热讽脸在看到那个小不点跑来时候露出的开怀大笑，对同桌的情绪分裂感到一阵寒噤跟不解。
“哎哎，江煜你走那么急，我以为干嘛呢……哈咯，小美女，好久不见”罗染从包里拿出根棒棒糖递给江煜怀里的小不点打招呼说。
叶钦看到罗染拿出的那根棒棒糖时候，用看弱智的眼神在罗染的身上扫了两眼。
第二天当叶钦吸着一块钱的津威弱智奶时候，罗染无数次向他投来审视弱智的目光。
而江煜感觉身边有一群弱智群体。
“谢谢罗染哥哥”小不点甜甜一笑。
“这个是叶钦哥哥，小若跟哥哥打个招呼”江煜柔着怀里小不点的头却看着一旁的叶钦说。
叶钦看着小不点被揉成静电状态的乱糟糟头发，突然有点好奇会不会引起滋啦滋啦的火花，然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变成黑炭或者不见肉色的白骨。
“叶钦哥哥好……哥哥，叶钦哥哥干嘛戴口罩啊，是不是感冒了”
叶钦的思绪被小不点拉回现实，他感觉有点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言喻，似乎感觉自己跟妹妹叶涵的关系映射在江煜的身上看到了个反面案例。
明明小朋友这种物种很可怕，不然为什么每次跟家里闹矛盾都有叶涵成分在。
出于礼貌，叶钦对着小不点尴尬的点了下头，准备转身时候，恰巧碰上易清言那货对着自己露出一个侃笑。
叶钦挑眉喊了句“一起吧，学长”
易清言呵的一笑骑着自行车先行一步跨出，叶钦一个疾冲，撞在易清言的车尾。易清言一个没刹住吓得跳下车去，片刻之间，车子在地上刮出一个刺耳响声，变成人车分离的惨状。
“……”
叶钦跟易清言认识江煜不觉得奇怪，特别看着两人这种和谐的相处方式，觉得真是物以类聚。
叶钦心情大好，回头看了眼易清言。易清言无视旁边围观的人，对着叶钦背影喊了句“叶子钦，你个孙子给老子等着”
然后一群人看着可怜的易清言面无表情的推着车离开。
……
叶钦愉悦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刚一踏进家门，就听见叶涵的分贝刺入耳膜。
“我不要，留给哥哥吧”
他瞬间整个人烦死了，说话又开始带着刺，冷着眼对拿着水果的叶涵说“吃吃吃，一个女孩子一天就知道吃”
然后就能听到叶涵那禁不住声音过大震慑的无辜脸开始梨花雨落，最后哭声响彻云霄，老妈又能为了点小事情开始数落自己。
“叶子钦，你就不能像个哥哥一样好好说话，一个大男生整天说话跟带刺一样”
“几年级了，还小朋友……”叶钦尽量压制自己的随时而起的怒火，看了眼苏蓉对着叶涵瞟了眼。
不留情的关起了房间门，但还是隔离不了叶涵的哭声。叶钦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的哭声为什么能如此的长，而且声音穿透力还高于班主任的嘶吼，于是再次砸门而出“别哭了，烦死了”
这下叶涵更哭得更无法停止，声音越来越大，苏蓉一边骂着他一边哄叶涵。
刚刚进门的叶天一听见叶涵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就直接一耳刮子打在叶钦脸上。那一瞬间叶钦愣住了，随后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叶钦狠狠的瞪着他，好像在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讨厌自己。
心口堵起的怒火被浇灭，最后剩下大把委屈流窜出来。
男人解决的问题就是这样直接，一巴掌下去叶涵的声音停止了，苏蓉的声音也停止了。
只有叶钦感觉心里的憋屈声越来越大，一瞬间有点恍惚，距离上次被甩耳光是去年，当时是妹妹叶涵生日。
叶钦没有矫情的捂着脸去争吵，其实要是以前他会再说点什么，但是自从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寄养在叶家的可怜虫，他就少了很多底气。
他怕失去，只是他还没意识到。
所以他只是狠狠的看着叶天，然后走出了家门，最后跑到酒吧跟几个朋友开始砸酒发泄。
叶钦摔门而出，父亲的手却还僵硬在半空，他甚至不明白刚刚为什么会下这么重的狠手。
苏蓉走到丈夫的面前，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你怎么打他，孩子又没犯多大的错”
叶天的脸上挂着一抹自责，想起上周拿到的体检报告，他的病情又加重了许多，沉默半天才说出话“他该长大了”
他怕撒手人寰留下妻儿无人照顾，他怕还来不及管教儿子，他怕得太多，他却不知道如何告诉妻子。
苏蓉突然抱住他，潸然泪下“可他才十六岁”
……
次日江煜刚到教室就收到了假期KtV上班的工资，看了眼喝着牛奶啃面包的罗染扬笑道“我工资到了，给我谢谢云姐”
罗染把一个面包递给江煜，没心没肺笑道“应该不够这学期吧，我虽然给云姐说了你情况他也允许你兼职，但你要周末去兼职我就给何老说……你不准威逼我啊”
“不会，还有奖学金跟助学金呢，绰绰有余了”江煜乐着对罗染调侃。撕开面包开始咬，心情很不错，连干巴巴的面包都带着香甜的味道……
算了，这香甜面包……可真难吃。
江煜把咬过一口的面包还给罗染，罗染露出嫌弃的表情示意他往垃圾桶扔，江煜没来得及，最后在铃声结束的那一刻把面包塞进桌箱里。
江煜很好奇罗染这种明明可以早起十分钟吃个完美早餐的人，为什么每次都要踩着最后五分钟进教室，然后坚守快速面包加牛奶的充饥法则。
上课过去十分钟叶钦才到教室，迟到理由也懒得编排回复老师，英语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停留了一分钟不到，最后妥协放弃，连教育说辞都省了，毕竟可不想让从十中砸钱进来的耗子屎耽误宝贵的上课时间。而且看着戴了白色口罩一开口胡言乱语的叶子钦就会让自己有种血压飙升的感觉。
江煜觉得今天的叶钦那过分肆意的步伐带着一股怒火，浑身上下喷出的无名气焰分子让人闻起来不爽，即便整堂课没拿下口罩也能让人感觉到他那股无端的烦躁跟莫名的憋屈。
他以为这股怒火会持续几节课或者旁边哪位不小心踩雷的同学触碰引爆。结果下课铃还没结束就清晰的听到叶子钦憋屈的怒火转化为“咕噜”一通的饥饿声。
“……”
江煜看着从包里拿出两瓶乳酸菌皱眉的叶钦，饶有兴趣看了他一眼。
叶钦好看的眉眼对上了他的须臾打量，然后带着不屑的语气问:“哎，学霸，有什么吃的没有”
江煜顶着腮帮子露了个嗤笑，两人的视线对峙了一秒，最后他拿出吃了一口的面包递过去。
“咬过一口，罗染桌箱应该还有”
江煜以为叶钦至少会露出嫌弃脸然后跑到罗染桌箱里威逼要个没开封的。毕竟通过几天的观察 他觉得叶钦有轻微的洁癖，东西掉在地上要找个纸包起来，十分矫情，确定无异物才用。结果叶钦接过去二话不说就啃了起来，江煜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手指掠食刹那留下的冰凉触碰。
果然人的矫情程度在饥饿面前什么都不算。
对，还吃的很干净。
叶钦拿下口罩，江煜看着他冷白臭美的脸上多了个红红的掌印。
江煜啧了声，别过了脸。
叶钦看着别过脸的同桌，扯着唇瓣看了他一眼。
因为如果是齐笙不会管你一早上心情如何，首先关心的是谁打的，战况如何，最终输的多惨这种很实践性问题。
叶钦一脸无所谓样子摸着脸心疼道“被我爸打的……嘶……现在还痛呢……”
他的口气十分无所谓，江煜却听出了委屈的意味，于是“哦”了一声，没在追问。
叶钦盯着他的侧脸审视出了一番人情味，那是区别于齐笙那白痴的东西。
叶钦突然觉得这个同桌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