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刘备的要求,其葬礼的规格并不高,各种环节也是能省则省。毕竟天下大乱,百官于成都披麻戴孝,国事停摆,成何体统?而且曹魏可不管你什么周礼不周礼,必须考虑其趁乱伐丧的可能性。
走完必要的形式后,诸葛亮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亟嗣大位,以继汉统。”
刘禅还在灵前哭的稀里哗啦,就被诸葛亮请回宫殿,坐上龙椅,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面对百官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诸葛亮早就料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提前在龙椅旁备好了提示。
刘禅正自紧张,无助的看着诸葛亮,却见其微笑而视。顺其目光方向看去,龙椅搭手处缚有数寸薄绢,上有小字,心中稍定。遂照本宣科道:“朕虽年幼,然既承天位,未敢忘忧国也。今汉土疲敝,强敌环伺,还赖诸卿勠力同心,以靖国贼,安汉祚也。诸卿皆贤能之臣,善战之将,朕料其必有以报先帝,告慰两汉宗祖之灵也。”
言毕,百官山呼万岁。
要不说是诸葛亮呢,刘备去世,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如果刘禅心中有数,能从容应付,自是好事。但要是就直挺挺晾到龙椅上,出丑不说,百官若因此丧失信心,这个节骨眼上季汉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底子就可能崩盘。水平还可以学习训练,但信心散则易,再聚则难如登天。
却说刘禅继位,改元建兴。谥先主“昭烈皇帝”,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谥甘夫人为昭烈皇后,糜夫人亦追谥为皇后。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至于孙夫人,虽早年有诸多不善,然近归成都,安分守己,并无逾矩之举。且亦需顾及东吴面子,遂止令居别宫,并不处置。
待程序走毕,除托孤之臣外,百官尽皆退朝。
蜀汉剧变,全国政务的重担都压在了诸葛亮肩上。此时他必须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外部威胁:季汉各地遍布曹家密探,刘备去世一事曹丕很快就会知道。以其性格,没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所以汉魏边境南郑——上庸——襄阳一线现在的局面十分凶险,其主将必须在场。
至于江州,非边境之地,此时反倒没有那么要紧。何况关羽张飞回去,武将之中只有赵云还具有代表性,所以赵云暂留成都意义更大。
诸葛亮道:“今先帝中道崩殂,国事为重,诸位将军皆有要职在身,不宜久留成都,还请速回驻地,以防生变。”
张飞声音低落,说道:“大哥新故,我兄弟纵不能随去,亦当守灵,孔明何不近人情也?”
关羽收敛情绪道:“孔明言之不差,你我今掌重镇要地,若一旦不在,荆州有失,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见大哥乎?”劝罢张飞,又嘱托孔明道:“禅儿年幼,不晓事理,我兄弟此去,还请孔明好生看却教导,使为人君也。”
“云长将军宽心,亮虽无大才,然但得亮一日在朝,必不教汉祚有失。”
待关羽张飞去后,诸葛亮又嘱咐道:“博研,正方,汉中乃益州门户,如有异变,此处首当其冲,汝二人即刻还任,谨防曹氏伐丧,不得有误。”
“得令。”
这段时间汉魏双方在边境剑拔弩张,侦查与反侦查,间谍与反间谍进行的如火如荼。看似平静的边境实则波涛汹涌,一方竭尽全力寻找破绽,另一方则全神贯注提防,这是“内力”的较量。
虽然天时对曹魏有利,但时间却站在季汉这边。只要熬过这几个月,季汉政权平稳交接,曹丕便再无机会。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独孤彻和李严回到汉中不过月余,就又接到一个晴天霹雳:关羽张飞病笃。
要说关张也都是耳顺老头了,身体本来就经不起折腾。如今突闻噩耗,心绪不宁,加之往返一路颠簸,回荆州不久也就病倒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病,竟如此厉害。
“星儿,屏儿,汝二人回荆州去罢,莫叫令尊久候。”
二女含着哭腔问道:“大哥不去?”
独孤彻摇首道:“非我意也,势不允也。汝等此去,还请代吾谢罪。”
……
这几日的江陵关府,两家后辈都挤在一间屋子里“聆听训示”。
“星儿,绍儿还未至乎?”张飞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哪怕曾经无敌沙场的英豪,在“阎君”面前,也是难有作为。
张苞道:“汉中,巴中路途遥远,父亲好生休养,切莫心急。”
关羽倒对生死看淡,此刻还有心思说笑,翻了个身道:“三弟急性半生,此即亦不改本色也。”
不时,家臣叩门道:“报,二位郡主到。”
“爹!”星彩银屏双双哭拜于榻前。
几人各自絮叨一时,关羽扫了眼在场众人,问银屏道:“博研其未与尔等同来此乎?”
“大……大哥……”关银屏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张星彩抢话道:“其言形势所迫,身不由己,还望二伯勿怪。”
哪知关羽不怒反笑:“哈哈,好小子,知晓事之缓急也。若其虑而来此,关某反要责怪。呵呵,无怪乎大哥如此看中此子也。”
后张绍赶到,子女齐聚一堂,围着关张病榻各诉衷肠。
旬日,羽先飞而瞑目。这位季汉政权的开拓者之一,威震华夏的万人敌,贯彻一生忠义的武圣人,结束了一生传奇故事。寿止六十有三。
后人有诗赞曰:
义士出解良,汉末关云长。
桃园结情义,千秋传颂扬。
威德镇宵小,才志焕光芒。
祠庙盈天下,寒鸦话夕阳。
不日飞亦随终。这位季汉政权的另一位开拓者,勇冠三军的杀神,武庙提名的无双将,结束了自己的使命,追随二位兄长归神。寿止五十有八。
后人有诗赞曰:
燕地挥方遒,英雄汉桓侯。
虎牢声威震,长坂鬼神愁。
安蜀欺张合,孰道勇寡谋。
壮志提武庙,传唱遗九州。
至此,东汉最后一抹亮色,也随着桃园三杰的离去,彻底沉隐世间。但是生命不息,斗争不止。这无数仁人志士汇聚的梦想,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