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多方势力的限制之下,锦衣卫并没有审问官员的权利,但是欧阳伦被抓捕了之后,朱元璋依旧把审问欧阳伦的主审定为朱棣。
当然了,不能上大刑,也不能单独审问,要有刑部,大理寺,还有督察院的人共同在场,对审问的环节进行监督,以免有人以权谋私。
不能大刑伺候,并不代表刑部大牢里没有大刑,而是欧阳伦毕竟是安庆公主的驸马,不能做的太难看。
“妹夫呀,我们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知道什么就说了吧,总不能让我妹妹担忧啊,自从你被抓进来了之后,安庆公主已经跪在奉天殿外求了皇上,还有太极殿的太后,怎么着也得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你什么都不说,让我这个当舅哥的很难办呀。”
朱棣懂得拿捏人心,并不会一上来就大刑伺候,表现出太过残暴的模样,可不方便他和群臣结交。
朝廷中一个残暴强势的王爷,有一个就要够了,因为和朱林对抗,所以他就要表现出和朱林相反的模样,这样才能让朱林的敌人和他亲近。
“燕王殿下,如果我主动交代,并且说出和我一起勾结的官员,能不能给我减一减罪行?”
“我实在是太迷心窍,一不小心便犯了大错。”
“那你就好好交代,如果你能带罪立功的话,我在皇上面前也会为你美言几句的,重点是你毕竟是皇亲国戚,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好好好…我都交代…和我最大的同谋,便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唐胜宗的儿子唐穆…”
太极殿。
“难道你一直让公主跪在殿外?不管不问吗?”马太后问朱元璋。
“两年之前,我才在各个宗室面前狠狠的责罚了周王,这才过了两年,仅仅两年,他们便把这血淋淋的例子落在脑后了。”
“他居然敢为虎作伥,私自倒卖朝廷的茶叶,铁器,粮食,还有烟给草原的部落,纵使手下的人殴打惯例致人死亡,这样的罪过杀了他都不过分。”
“他将粮食的价格抬高了三倍,强行卖给了草原的部落。”
“不对啊,我们大明每年都要给草原粮食,抬高三倍,怎么可能卖的出去?”
“具体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看一下老四的审问结果吧。”
两日之后,朱棣拿着一大堆卷宗,还有欧阳伦的供状来到了皇上面前,前来复命。
“欧阳伦的案件查的怎么样了?”
“启禀皇兄,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欧阳伦确实涉及了走私,勾结了贸易边城的几个城主对粮食进行了垄断和管控。”
“不过在这之下,我还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情况。”
“什么?”
“山东、河南河北三省,每年的粮食产量都虚报了一半。”
“什么?”朱标原本的神情还算淡然,没有想到遇到了这件事情。如果粮食产量虚报,那对国家来说可是动摇根本的。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没有,这都是欧阳伦招供的,具体的情况还要仔细的调查,这也是他有机会可以贩卖粮食的原因。”
“你仔细说说…”
“根据欧阳伦的交代,在开放了海上贸易之后,从南美洲传来了一种叫做烟叶的植物。”
“烟叶,那是什么?”
“是一种奇怪的植物,种到地里之后长出来的东西可以做成烟,点燃之后气味刺鼻,但是人吸了之后有一定缓解压力的作用,可以有一点点麻痹神经的功效,说话之间吞云吐雾,就如同香薰一样。”
“这种作物有一定的经济价值,很受文人墨客的追捧,而且在北方有着不少的流行,因此北方拥有田地的人便铲掉了粮食,种上了这种烟叶,然后卖给商人,商人高价收购之后,制作成烟卷。”
“不光向周围的人进行买卖,而且还会卖给草原部落,已然成为了北方风流趣事,但是在应天周围还没有出现这种东西才是近一两年兴起的。”
听了朱棣的汇报,朱标大怒,化身桌面清理大师,直接将瓶瓶罐罐砸烂,然后马上召见税部尚书朱武前来问话。
没过片刻,朱武颤颤巍巍的走上殿前,看到皇上的脸色之后,当即就更加的心虚了。
“跪下。”朱标一声怒喝,直接吓得朱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敢直视天颜。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臣有罪…还请皇上宽恕。”朱武当即磕头。
每一个官员都有他自己的手段,可以打听到一定的消息。
以前的皇上召见官员很像,现在学校中老师找学生不是好事就是坏事,这时候能不能掌握第一手消息就尤其重要。
如果找你是好事,那也就罢了,如果找你是坏事的话,你还犹不自知,那恐怕就会有灭顶之灾。
尤其是自己心虚或朝堂上风声紧的时候,官员一般会给前来传旨的太监塞上一些银子,打探打探口风,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事情,太监一般也会透露一些消息,这毕竟也是独属于太监的外快,不挣白不挣。
朱武同样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他给太监塞了二十两银子,太监那张老脸笑的都要成一朵灿烂的菊花了,当即就把皇上不高兴的事情说了出来,朱武一听可能要糟糕,连忙让手下的人去通知汉王,看能不能救他一救。
不得不说,他这二十两银子花的还是很值的。
原本的税部尚书是由太子掌管,也就是当今的皇上,皇上即皇帝位之后,朱武便成为了真正的税部尚书,朱林为了减少手中的权力,主动辞去了官职,虽然没有官位,但是税部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等于躲在了幕后,像现在的李善长一样看似隐退,实则依旧操控着一切。
听到了皇上的质问,朱武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明白这是皇上给他机会,如果皇上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他,直接把他扔到刑部大牢里,自生自灭,让人审问就是了。
既然皇上愿意给机会,他自然要抓住了。
当即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出来。
那就是烟叶的事情。
随着航海时代的开启,马家的船队从南美洲运来了很多的东西,什么雪茄,咖啡豆还是烟草。
这些东西很新奇,数量稀少,受到各地的商人的追捧,无意间有人发现烟叶可以大量的种植,采摘,晾晒,炮制之后点燃有一股刺鼻的气息,但人习惯之后别有一番滋味。
甚至有人将烟和熏香混合,使出了一种奇怪的香。
总之,对于没有的东西,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和追捧。
北方的一些人看这些东西有利可图,便纷纷开始种植。
随着宣传这种东西便开始逐渐泛滥,百姓见到其利润之后也开始跟风种植。
你想要种植烟草,你得有地呀,他们便把粮食直接铲掉,改种这种烟叶,卖掉之后,一年所获得的利润是粮食的四五倍。
因此,北方的各省有一大半的土地都在种植烟草,烟草的大量种植导致土地的占用,所以使得北方的粮食减产了很多。
最初的时候还是有粮食上交朝廷的税粮的。
然后粮食不够了的话,便仗着手中有钱可以从外地买。
京杭大运河便可以快速将江南鱼米之乡的粮食大量的输送到北方,这样可以交掉税粮的同时,也可以买一些粮食自给自足。
反正大明每年产的粮食很多,不怕,因为粮食不足而陷入灾荒。
“所以就是说,北方四省进贡来的粮食全都是南方的粮食,而他们本地很少产粮,粮食也被他们自己吃掉了。”
“不错!朝廷只要收到合适的粮税,收掉足够的银子就行了,管他那些钱和粮食怎么来的。”
“当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乱子,百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何必要做那种恶人呢?”
“哼?好了,现在还不完全,说实话才在这里遮遮掩掩。”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些当官的和富商家里的土地更多,种的烟草也更多,他们那是也不愿意断掉自己的财路。”
“粮食总共就这么多,既要供养军队,也要出口一部分,所以我们自己的粮食可以自给自足,但没有过多的粮食,主动的运输到北方卖给蒙古人了。”
“毕竟北方人自己的粮食都要靠买,总不可能用买来的粮食再卖给蒙古人吧。”
“所以就是因为蒙古那里缺少了粮食,而驸马都为利用手中的职权便将粮食再悄悄的运出去卖给蒙古人,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不错!”
“但是税部私底下出台了一种新的税法,种植烟草的土地交的税是粮食土地的十倍,也就是十税三。”
“什么?这么重的税?”
“给百姓施加如此之重的税,你们不怕他们造反吗?你们是想逼死他们吗?”朱标勃然大怒。
因为这个税是重叠的税,百姓不种粮食,却要交粮食税。百姓种了烟草,还要交烟草税,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不会?”
“十税三依旧维持原本的样子,这是我们税部经过偷偷计算的那些人卖掉烟草之后挣的钱,刨掉税收依旧够养活他们一家。”
“难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朝廷一点都不知道这么多的钱,一大半用来喂饱各路的官员了,他们挣的盆满钵满,自然不会说,而你们又合理的控制了一件税率,让百姓不至于饿死百姓也不说。”
“但是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
“天下的事情是你们能掌控的吗?”朱标很生气,这是欺君。
“现在是丰年,没有什么事,一旦遇上灾年或者小年,南方的粮食季减产,北方就瞬间不知道饿死多少人。”
朱标作为一国之君自然要小心谨慎防患于未然。
“好在现在还没有酿出多大的祸患,马上传令下去,导致北方的那些省份所有的烟叶全部铲掉,让那些官员把从烟叶上挣的钱全部交出来,朝廷就可以宽恕他们的罪过,否则等锦衣卫亲自去调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朱标决定整治这件事。
粮食是国之根本,是人生活的希望。
绝对不能用种粮食的土地种烟叶,那是鼠目寸光,只有眼前的利益放弃了长久的安全。
“如果一个国家的人舍本逐末,那便是取乱之道。现在是粮食够全国人使用,而且没有人大面积的屯粮,才会没有将隐患暴露出来,如果再次遇上战争,国家发现无粮可用,那就为时晚矣了。”
“所以朱标决定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必须要给这种行为一个威慑,杀住这种逐利之风。”
“这件事情你既然参与了,发生的祸事和隐患,就得要你自己承担,如果你能把那些烟叶的事情全部解决,那就恕你无罪,不然的话,你就准备斩首吧。”
“皇上想如何处理?”
“将所有还未成熟或已成熟的烟草全部挖掉,然后用石灰水浸泡毁坏,这种经济作物的状况,可以另申请土地进行耕种,已知所有登记在册的土地绝对不能再次耕种,这种东西如果发现便没收土地,打板子。”
朱标自然明白过犹不及,既然下面的人说烟草有经济效用,那么斩断所有人的财路只会逼得那些利益损伤者狗急跳墙,因此还是留下了一线生机。
“皇上三思啊,如今已经是隆冬,过了耕种的季节,那些百姓已经将烟草种在地里,如果强行的将烟草挖掉,来年没有种粮食,本就颗粒无收,又没有烟草卖钱换取银子,从他地买粮食,第二年百姓也会面临活活饿死的状态。”
“还请皇上开恩,不要让那些百姓家无余粮,让他们今年将烟草收走以后,然后再推行政令,我们可以先行告知说,这是最后一批,好歹也给他们一个缓冲和准备的时间,毕竟百姓只是逐利,没必要让他们承担家破人亡,人财两失的痛苦。”朱武马上意识到问题劝诫。
朱标深思了一会儿,总算是点了点头,不信过了种粮的季节,如果再将烟草全部铲掉,明年真的就是绝收了,虽然百姓逐利忘掉了自己的根本,但也没必要如此狠辣的处罚。